苏醒的“玩偶”(all鱼篇·续)
黑暗像化不开的墨,包裹着余宇涵的意识。他像是沉在最深的海底,听不见潮声,摸不到水流,直到一束刺眼的光刺破混沌——
“醒了?”
苏新皓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狐裘披风的毛蹭到他的鼻尖,带着点妖族特有的甜香。余宇涵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张脸又凑了过来,玄色官袍的衣角扫过他的脸颊,是张泽禹,指尖还捏着那枚系在他尾鳍上的冥界玉佩。
“水……”余宇涵的嗓子干得发疼,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苏新皓塞了颗水润的果子,清甜的汁水瞬间滋润了喉咙。
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云锦的软榻上,周身盖着的被子绣满了星辰,正是那日被争来抢去的“布偶鱼”所躺的玉座偏榻。而自己……余宇涵低头,看到的是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而非记忆中覆着青色鳞片的鳍。
“别乱动。”张泽禹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你现在是人形,气息还不稳。”
余宇涵愣住了。他记得自己本是北海一尾修了千年的青鱼,因误食了天帝遗落的灵珠,化作了灵体,又不知为何被缩成布偶模样,醒来就成了这副光景。
“他们快进来了。”苏新皓突然起身,从屏风后拖出一个锦盒,“赶紧换上。”
盒子里滚出一堆东西:月白色的广袖长袍,绣着暗纹的发带,一对嵌着青晶石的发簪,还有两副美瞳——一副是通透的青色,像极了他原本的鳞片;另一瓶是用来调肤色的色素,瓶身标注着“抹匀可掩鳞片印”。最底下还压着一双云纹靴,和一个绣着青鸟的口罩。
“穿这个?”余宇涵捏起那月白长袍,料子顺滑得像水流,却让他莫名不安,“为什么?”
“你想被那群疯子当‘布偶’锁起来?”张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黑袍上的怨魂纹路微微发亮,他把一个香囊扔过来,“戴上这个,能遮住你的鱼腥味,混过他们的神识探查。”
余宇涵这才反应过来——朱志鑫他们还以为他是个没有意识的布偶,若是发现他能化人形,怕是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苏新皓已经动手帮他穿衣服,指尖灵巧地系好腰间的玉带,又将青色美瞳塞进他手里:“朱志鑫的仙君殿今日轮值,他正带着童禹坤他们在殿外等着‘请’你过去,我们得趁他们换班的间隙溜出去。”
张泽禹则拿着色素往他手腕上抹,冰凉的液体推开时,竟真的遮住了那里若隐若现的青色鳞印:“别说话,出门就低头,他们认不出你的。”
余宇涵被两人连推带扶地套好衣物,发带束起长发,青晶石簪子别在鬓角,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覆着青色美瞳的眼。他对着铜镜看了一眼,镜中的少年眉眼清秀,一身月白长袍衬得气质温润,活脱脱一个刚入天界的小仙童,谁也看不出这是那条被争破头的青鱼。
“走了。”苏新皓拽着他的手腕,张泽禹断后,三人贴着屏风后的阴影往侧门挪。
殿外果然传来了说话声——是朱志鑫的清冷嗓音,夹杂着童禹坤的火暴脾气,似乎在为今日谁先抱“布偶鱼”争执。余宇涵的心跳得飞快,被苏新皓拽着穿过回廊时,正好撞见迎面走来的邓佳鑫。
水君的蓝袍沾着水汽,看到他们时愣了愣,目光在余宇涵身上扫过,却没多停留,只对着苏新皓点了点头:“换班了?”
“嗯,刚从偏殿出来。”苏新皓笑得自然,指尖却暗暗掐了余宇涵一把,示意他低头。
余宇涵埋着头,青晶石簪子垂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能感觉到邓佳鑫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瞬,带着水君特有的澄澈,却终究没有怀疑,转身走向了正殿。
一路有惊无险。他们避开了在庭院里站班的左航,绕开了在墙角玩火符的童禹坤,甚至和带着禁军巡查的陈天润擦肩而过——那位人界帝王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被苏新皓一句“新来的仙童,怕生”糊弄了过去。
直到走出琉璃殿的结界,踏上通往凡界的云桥,余宇涵才敢摘下口罩,大口喘气。风拂过他的发带,青晶石簪子在阳光下闪着光,和他原本的鳞片一个颜色。
“暂时安全了。”张泽禹松了口气,将那枚冥界玉佩塞进他手里,“拿着这个,有危险捏碎它,我能感知到。”
苏新皓则塞给他一个乾坤袋:“里面有吃的和换洗衣物,先去凡界躲躲,等我们想办法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开。”
余宇涵捏着那枚微凉的玉佩,看着眼前这两位明明也想将他留在身边,却甘愿放他走的人,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低头,月白长袍的下摆扫过云桥的石阶,像极了他曾经在海底摆动的尾鳍。
“谢谢。”他轻声说。
苏新皓笑了,狐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赶紧走,别被穆祉丞的草木精发现了。”
余宇涵转身踏上云桥,青晶石簪子在发间晃动。他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云桥的雾气吞没了他的身影。
琉璃殿内,朱志鑫正对着空荡荡的玉座皱眉:“布偶呢?”
童禹坤捏着火符的手一顿:“方才还在这……”
一场新的搜寻即将开始,而他们要找的“布偶鱼”,此刻正走在去往凡界的路上,穿着月白长袍,戴着青晶石簪子,像一阵真正的风,暂时逃离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只是余宇涵不知道,这场逃离,不过是另一场追逐的开始。那些散落三界的执位者,一旦发现他们心心念念的“玩偶”活了过来,且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冥界玉佩,又摸了摸腰间苏新皓给的乾坤袋,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至少现在,他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