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极（2）

共生世界的集市总是热闹得像打翻了调色盘。邓佳鑫站在人群中央，指尖缠绕着与他共生的风信子藤蔓，正笑着听身旁的人说话——那是最近新来的水系共生者，手里捧着颗会发光的珍珠，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张极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连帽衫的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看着邓佳鑫被人群簇拥的样子，像朵被阳光宠爱的花，而自己就像花下的阴影，渺小又多余。

手腕上的共生纹路隐隐作痛，那是邓佳鑫此刻的愉悦，却像根细针，扎得张极心口发闷。

“夹心，”他昨天晚上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拉着邓佳鑫的手说，“你能不能……少跟他们待一会儿？”

邓佳鑫当时正忙着给风信子浇水，闻言回头笑了笑，指尖划过他的手腕纹路，语气轻快：“怎么了呀？大家都是朋友嘛。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又觉得自己不起眼了？”他捏了捏张极的脸颊，像哄小孩，“在我心里，你最重要啦。”

可转头，就被窗外喊他的声音叫走，是那个水系共生者，约他去看新开的荧光水母。

“最重要”这三个字，在张极心里慢慢褪色，像被雨水冲淡的墨迹。

***集市散场时，邓佳鑫终于想起找他，手里还拿着支水系共生者送的珍珠发簪：“阿极，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

张极没抬头，声音闷闷的：“没去哪儿。”

“你看这个，好看吗？”邓佳鑫把发簪递到他面前，眼里闪着光，“他说这个能让风信子长得更茂盛……”

“不知道。”张极打断他，转身就走。连帽衫的帽子蹭过邓佳鑫的手臂，带着股疏离的寒意。

邓佳鑫愣在原地，手里的发簪差点掉在地上。手腕的共生纹路传来一阵尖锐的疼，那是张极从未有过的冰冷情绪，像被冰封的湖面，冻得他指尖发麻。

“张极！”他追上去，想拉住对方的手，却被躲开了。

张极加快脚步，把邓佳鑫的声音甩在身后。他不敢回头，怕看到邓佳鑫不耐烦的表情，更怕看到自己眼底的狼狈——原来“最重要”是可以分场合的，原来他的不安，在邓佳鑫眼里真的只是“胡思乱想”。

***从那天起，张极彻底变成了影子。

他不再主动找邓佳鑫说话，总是待在最偏僻的角落，连帽衫的帽子几乎就没摘下来过。邓佳鑫来找他时，他也只是低着头，用最简短的话回应，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左航看出了不对劲，拉着张极往旁边走：“你跟邓佳鑫闹别扭了？”

张极没说话，只是盯着地面。

“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大，有时候顾不上别人的感受，但他绝对不是故意的。”左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不舒服，就跟他说清楚……”

“说什么？”张极终于抬头，眼底的红血丝看得左航一怔，“说我嫉妒？说我见不得他跟别人好？说我像个边角料，只有在他没人陪的时候才被想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委屈，像被雨水打蔫的草。

左航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看向不远处，邓佳鑫正和苏新皓他们讨论着什么，笑得灿烂，确实没注意到这边的低气压。

***那天晚上，共生世界下了场大雨。

张极坐在窗边，听着雨声砸在玻璃上，手腕的纹路一直隐隐作痛。那是邓佳鑫的情绪，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烦躁，再到现在的……不在意。

他慢慢脱下连帽衫，露出手腕上的纹路。那道曾经象征着羁绊的淡青色，此刻像道丑陋的疤痕，提醒着他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门被推开时，他以为是邓佳鑫，下意识地想把帽子戴上，却看到是童禹坤，手里拿着件烘干的外套。

“邓佳鑫让我给你送来的。”童禹坤把外套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说，“他……他其实有点慌，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他拉不下脸来跟你道歉，就去找朱志鑫他们喝酒了。”

张极没说话。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对他有多重要。”童禹坤叹了口气，“上次你发烧，他守了你三天三夜，眼睛都没合过；你说喜欢后山的野莓，他冒着雨去摘，回来摔得满身泥……”

“那是以前。”张极的声音很哑，“现在他有别人了，不需要我了。”

“不是的！”童禹坤急了，“他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平衡对你的特别和对别人的友好。你看他跟别人笑的时候，眼睛里哪有看你的时候亮啊？”

张极愣住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邓佳鑫的声音，带着点醉意，还有点哭腔：“张极！你出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忽略你的……你别不理我啊……”

手腕的共生纹路突然变得滚烫，那是邓佳鑫此刻的慌乱和懊悔，浓烈得像要烧起来。

张极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邓佳鑫站在雨里，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手里还攥着支风信子，花瓣被雨水打落了不少，却还在固执地举着。

“阿极……”邓佳鑫看到他，眼泪掉了下来，“我错了，你别躲着我了好不好？没有你，我这共生还有什么意思啊……”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混着眼泪，看着让人心疼。

张极推开门冲了出去，连帽衫的帽子被风吹掉，露出他泛红的眼眶。他一把抱住邓佳鑫，手腕的纹路与对方的紧紧贴在一起，在雨里发出耀眼的光。

“你这个笨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不要你。”邓佳鑫回抱住他，抱得很紧，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你是我的共生者啊，是跟我共享一条命的人，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雨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风信子的花瓣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香。远处，左航他们站在屋檐下，看着相拥的两人，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再耀眼的花，也需要阴影的守护；再热闹的世界，少了那个与自己共生的人，也会变得空荡荡。张极终于明白，他不是边角料，是邓佳鑫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那部分，就像共生纹路，早已刻进骨血，怎么也分不开。

第二天早上，张极摘下了连帽衫的帽子，露出了完整的脸。邓佳鑫牵着他的手，走到集市中央，对着所有人介绍：“这是张极，我的共生者，是我最重要的人。”

手腕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像在回应着这份失而复得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