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铲（3）

黄昏的体育馆后巷弥漫着铁锈味，张泽禹蜷缩在垃圾堆旁，校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嘴角的血迹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夕阳下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想撑着墙站起来，可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刚抬起手就疼得倒抽冷气——刚才那几个外校的混混下手极狠，尤其是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张极送的狼牙项链时，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还敢跟张极混？”为首的黄毛踹了他一脚，皮鞋碾过他的手背，“告诉你，他护不了你一辈子！”

张泽禹咬着牙没吭声，海妖的蓝色火焰在他指尖微弱地跳动，却因为宿主伤势太重，连凝聚成形的力气都没有。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黄毛啐在他脸上的唾沫，和那句淬毒般的“废物”。

***苏新皓抱着刚修好的机械模型从器材室出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巷口的狼藉。他皱了皱眉，走过去看清地上的人时，瞳孔猛地收缩——张泽禹躺在那里，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张泽禹！”苏新皓扔下模型冲过去，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张泽禹身上，掏出手机时才发现手在抖，连拨号键都按不准。

“朱志鑫，带急救箱来体育馆后巷，快！”苏新皓对着电话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还有，立刻联系张极，告诉他……张泽禹出事了。”

挂了电话，他小心翼翼地把张泽禹抱起来，少年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却烫得吓人——那是海妖在拼命维持宿主的生命体征，蓝色的微光透过校服布料渗出来，在苏新皓手臂上留下点点冰凉的印记。

朱志鑫带着急救箱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苏新皓抱着张泽禹坐在地上，机械仙的银色光芒在他周身急促地闪烁，像群焦躁的萤火虫，而他自己的手背上，画魔的墨色正顺着血管游走，显然也动了怒气。

“怎么样？”朱志鑫蹲下身，撕开急救包的动作因为紧张而有些变形。

“多处软组织挫伤，可能有内出血。”苏新皓的声音发哑，看着朱志鑫用碘伏消毒伤口，张泽禹疼得闷哼一声，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我已经让陈天润联系校医了，应该快到了。”

朱志鑫一边给伤口包扎，一边拿出手机给张极发信息。屏幕上的字因为手颤而歪歪扭扭，他能感觉到画魔在体内嘶吼，墨色的影子几乎要冲破皮肤——如果不是苏新皓按住他的肩膀，他恐怕已经循着气味去找那群混混拼命了。

***张极赶到时，校医刚把张泽禹抬上担架。少年的脸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脖子上的狼牙项链沾着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谁干的？”

张极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他站在巷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可周身翻涌的黑雾已经泄露了他的情绪——那是剑魔即将失控的征兆，黑色的雾气顺着他的裤脚蔓延，所过之处，地面竟结起了层薄霜。

苏新皓指了指不远处墙角的监控：“监控拍到了，是三中的那几个混混，经常在这一带敲诈勒索。”

张极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担架上的张泽禹。海妖的蓝色火焰在少年指尖最后闪了一下，像是在向他求救，然后彻底熄灭。

“照顾好他。”张极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黑雾在他身后凝聚成实体，像条择人而噬的巨蟒。

朱志鑫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拉住苏新皓的胳膊：“他体内的剑魔……好像要出来了。”

***三中校门口的烧烤摊前，黄毛正和几个跟班吹嘘自己如何“教训”了张泽禹。啤酒瓶碰在一起的脆响里，没人注意到巷口站着个身影。

张极走过来时，黑雾已经完全笼罩了他。原本的黑色连帽衫变成了暗纹刺绣的黑色劲装，袖口和裤脚绣着银色的剑魔图腾；黑发被一根暗红色的发带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睛，而露出来的那只眼，瞳孔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墨色，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脚上的白板鞋换成了及膝的黑色皮靴，靴筒上挂着银色的链环，走一步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带着死亡的预兆。

“刚才，是你们动了他？”

张极的声音里带着剑魔特有的低沉回响，像金属摩擦着石头。黄毛等人愣了一下，看清是他时，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张极？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我们学校门口……”

话没说完，黄毛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像提小鸡一样被举到半空。他的跟班们吓得尖叫，却被黑雾缠住了脚，动弹不得。

“他的手，是你碾的？”张极的目光落在黄毛的皮鞋上，墨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

黄毛拼命点头又摇头，舌头吐出来，脸涨成了紫色。

张极没再说话，只是抬手。黑雾凝聚成一把黑色的长剑，剑身上流淌着暗紫色的光——那是剑魔的本体。剑光闪过，伴随着黄毛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嘈杂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还有谁？”张极松开手，黄毛像滩烂泥摔在地上，他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人，墨色的瞳孔里映出他们惊恐的脸。

没人敢说话，只有牙齿打颤的声音。黑雾像有生命般缠上他们的脚踝，顺着裤腿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立刻浮现出狰狞的烫伤痕迹。

“记住了。”张极的声音在剑鸣中回荡，“动他一根头发，我拆了你们的骨头。”

长剑归鞘的瞬间，黑雾突然剧烈翻涌，似乎还想继续施暴。张极按住眉心，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挣扎——他不能让剑魔彻底吞噬理智，泽禹还在等他。

最终，黑雾渐渐收敛，只留下满地哀嚎的混混和一片狼藉的烧烤摊。张极转身离开，皮靴踩过碎裂的啤酒瓶，发出刺耳的声响。劲装的衣角在晚风中扬起，露出腰间挂着的狼牙吊坠——那是他自己的，和张泽禹脖子上的那枚，是一对。

***医院的病房里，张泽禹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的张极。他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指尖缠着圈纱布，显然是刚才控制剑魔时弄伤的。

“你来了。”张泽禹的声音很哑，想抬手碰他，却被对方按住。

“别动，伤口会裂。”张极的声音放得很柔，指尖轻轻拂过他额前的碎发，“疼吗？”

张泽禹摇摇头，看着他眼底的疲惫，突然笑了笑：“我听说，你把他们收拾了？”

张极没否认，只是低头，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海妖的蓝色火焰在张泽禹指尖微弱地亮起，轻轻蹭了蹭张极的手指。而张极的手腕上，剑魔的黑雾也温柔地缠绕上来，与蓝色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像两个刚刚打完胜仗的守护者，终于可以卸下防备，在彼此的气息里找到安宁。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张泽禹知道，张极体内的剑魔很危险，刚才那番失控的施暴足以证明；可他也知道，那把染血的长剑，那份近乎疯狂的保护欲，全都是因为在乎。

或许他们的共生关系从一开始就带着危险的烙印，可当剑魔的剑为海妖的火焰而出鞘时，所有的黑暗与戾气，都变成了最笨拙也最炽热的守护。

就像此刻，张极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却还皱着，显然还在担心。张泽禹看着他的睡颜，悄悄用没受伤的手，握住了他缠着纱布的指尖。

有些代价，必须有人付。有些守护，值得拼尽全力。而那些欺负过他的人，终将明白——惹到张泽禹，就是捅了张极的逆鳞，这后果，他们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