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归影(禹极篇·续)
张极背着帆布包站在校门口时,风卷着落叶打在他的裤腿上。左航的黑色风衣在不远处飘着,身后的余宇涵正踮脚往他背包里塞橘子,橘子皮的清香混着秋风漫过来,带着点离别的涩。
“真要去?”张泽禹拽着他的包带,指尖被帆布磨得发红。三天前张极突然说要跟左航去“镜像训练营”,说是那里能最快学会保护人的本事,一去就是三年。
“嗯。”张极点头,冰蓝色的瞳孔里藏着他看不懂的执拗,“等我回来,就能做最结实的冰盔甲了。”他抬手想碰张泽禹的头发,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又缩了回去,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张泽禹看着他这副胆小又倔强的样子,突然笑了:“行,那我就等着穿你的冰盔甲。”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珠,里面嵌着片小小的水纹,“这个给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里面有水系的能量,跟我在你身边一样。”
张极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用手帕层层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像揣着块滚烫的烙铁。“你要好好的。”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别被人欺负,苏新皓……苏新皓会帮你的吧?”
“放心,我厉害着呢。”张泽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左航要等急了。”
张极最后看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然后转身跟着左航和余宇涵上了车。车开走时,张泽禹看到他扒着后窗,帆布包上挂着的冰魄挂坠晃啊晃,像颗悬着的心。
***三年过得像指缝里的水。张泽禹的水系异能越发纯熟,能在雨天里为整个教学楼撑起无形的水盾,也能精准地用一滴水打中黑板上的错别字。苏新皓总说他越来越像个小大人,只有张泽禹自己知道,他每次练习到深夜,都会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自己长高了,声音变粗了,可那个胆小的镜像,还是没回来。
他床头的玻璃罐里,装满了各地寄来的明信片。没有署名,却能认出是张极的字迹,歪歪扭扭的,画着笨拙的冰花,有时是雪山,有时是冰湖,最后总会画个小小的水波纹,像在回应他当年送的玻璃珠。
第三年深秋,苏新皓突然撞开他的宿舍门,眼睛亮得吓人:“张泽禹!你看谁回来了!”
张泽禹手里的水系练习册“啪”地掉在地上。走廊尽头站着个高挑的身影,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露出的下颌线比记忆里锋利了许多。他的头发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冰蓝色的瞳孔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躲在他身后发抖的小兽。
是张极。
他像是感应到了视线,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张泽禹突然慌了——这双眼睛太静了,静得像结了三年冰的湖面,看不出一点情绪,和记忆里那个会脸红的少年判若两人。
“你……”张泽禹的声音有点发紧。
张极迈开长腿走过来,步伐沉稳,带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他在张泽禹面前站定,微微低头,冰蓝色的瞳孔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像石子投进冰湖。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比三年前低沉了许多,却还是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张泽禹。”
这声“张泽禹”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张泽禹心里的闸门。他刚想扑过去,却看到张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在身侧攥紧,指节泛白——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在亲近时先竖起防备的刺。
“回来就好。”张泽禹压下心头的酸涩,笑着往他手里塞了颗糖,“橘子味的,你以前爱吃的。”
张极的指尖触到糖纸的瞬间,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他看着张泽禹递糖的手,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指尖的冰雾在糖纸上凝结出层薄霜,又很快融化了。
“谢谢。”他低声说,耳尖又开始发红,和那张冷硬的脸形成奇妙的反差。
***张极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不再跟在张泽禹身后亦步亦趋,却总能在张泽禹转身时,精准地站在三步外的地方;他不再害怕陌生人,有人来挑衅时,只需一个眼神,对方就会讪讪地退开,那眼神里的冷意,像淬了冰的刀;他的冰系异能更是厉害得惊人,能在瞬间筑起覆盖整个操场的冰墙,冰棱锋利得能切开风。
可他对张泽禹,还是老样子。
张泽禹练水系累了,他会默默递上温水,手递出去时依旧会抖;张泽禹随口说想吃东街的冰糖葫芦,第二天早上,他的书桌里就会躺着一串,糖衣上还冒着白气,显然是用冰系冻过的;有次张泽禹被失控的异能者误伤,手臂擦破了点皮,张极赶到时,脸色白得像纸,指尖的冰雾疯狂凝聚,差点把整个医务室冻住,却在碰到他伤口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你现在这么厉害了,怎么还怕碰我?”张泽禹坐在病床上,看着蹲在地上给伤口涂药的张极,他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显然又在害怕。
张极的动作顿了顿,冰蓝色的瞳孔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怕……怕弄疼你。”
“我没那么娇气。”张泽禹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软,“你在训练营,是不是很辛苦?”
张极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左航说,镜像要想保护好本体,就得先学会疼。”他抬起手,掌心有道浅浅的疤痕,“这里被冰锥划到过,左航说……疼过才知道,不能让你受这种伤。”
张泽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看着张极掌心的疤痕,又看了看他冰蓝色瞳孔里深藏的温柔,突然明白——这三年的风霜,磨硬了他的外壳,却没冻住他的心。他变得沉稳、强大,甚至带了点生人勿近的冷意,可那份想要保护他的执念,那份藏在骨子里的胆怯与温柔,从来都没变过。
“以后不用疼了。”张泽禹握住他的手,水系能量化作暖流,轻轻抚过那道疤痕,“你回来了,我们一起保护彼此,好不好?”
张极的睫毛颤了颤,冰蓝色的瞳孔里泛起水光。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像在回应三年前那个未说出口的约定。
***那天晚上,张泽禹在宿舍看书,张极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里转着个冰做的笔。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层冷光,侧脸的线条冷硬,却在看到张泽禹打哈欠时,悄悄用冰系给台灯加了层柔光。
“张极,”张泽禹合上书,“你现在能做冰盔甲了吗?”
张极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亮了亮:“能。”他起身走到窗边,指尖的冰雾迅速凝聚,一件精致的冰盔甲浮现在半空中,冰棱的弧度圆润,显然特意做了不会划伤皮肤的处理,“你试试?”
张泽禹笑着摇摇头:“不用试,我知道肯定很结实。”他看着那件冰盔甲,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校门口,那个背着帆布包、说要给他做冰盔甲的少年,“其实……你不用做那么结实的,我相信你。”
张极的动作僵住了。冰盔甲在他指尖轻轻晃动,冰蓝色的瞳孔里,那个胆小的少年影子与眼前这个沉稳的青年重叠在一起,最终都化作温柔的光。
他低下头,耳尖红得像当年那个橘子,声音轻得像叹息:“嗯。”
月光下,冰盔甲泛着柔和的光,像个守护了三年的诺言。张极变了,又好像没变,他带着一身风霜回来,把所有的锋利都藏在身后,只把最柔软的胆怯与温柔,留给了那个等了他三年的人。
或许成长就是这样,外壳越来越硬,心却越来越软。就像张极的冰,看着冷冽,内里却始终流动着属于张泽禹的那道暖流,三年如是,往后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