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光(禹极篇)
张泽禹发现镜子里多了个自己时,正在对着镜面练习新学的水系手势。指尖凝聚的水球刚要成型,镜中的“他”突然歪了歪头,银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凝聚的冰球“啪”地碎在镜面上,溅出的水珠竟透过玻璃渗了出来,落在他手背上,带着点凉意。
“你谁啊?”张泽禹吓了一跳,后退时撞到了身后的鱼缸,金鱼受惊地在水里乱撞。
镜中的少年也跟着后退,撞到了镜中世界的鱼缸,动作和他如出一辙,只是脸上的表情更怯了些。他穿着和张泽禹同款的蓝色连帽衫,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唯独瞳孔是冰蓝色的,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
“我……我是张极。”少年的声音细弱,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说……我是你的镜像。”
“镜像?”张泽禹凑近镜子,戳了戳镜面,镜中的张极也跟着戳了戳,动作笨拙得像只受惊的幼兽,“那你会水系异能吗?”
张极摇摇头,指尖泛起淡淡的冰雾,小心翼翼地在镜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冰花:“我……我只会这个。”
张泽禹眼睛一亮。他从小就羡慕别人的冰系,觉得能随手冻出冰花很酷。他刚想再说点什么,门外传来妈妈的喊声,吓得镜中的张极“嗖”地缩到了镜子角落,只露出半只眼睛偷看他。
“别怕,我妈很温柔的。”张泽禹对着镜子眨眨眼,转身出去了。等他再回来时,镜子里的张极已经不见了,只有镜面上那朵冰花还在,慢慢融化成一滩水,像滴没来得及擦去的眼泪。
***张极真正从镜子里走出来,是在张泽禹被隔壁班的男生堵在操场角落的时候。那几个男生抢了他的异能练习册,还嘲笑他的水系软绵绵的像棉花糖。张泽禹气得脸通红,水系能量在掌心翻腾,却迟迟不敢动手——他从小就被教导异能是用来保护人,不是用来打架的。
“你们……你们别欺负他。”
一道细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张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冰蓝色的瞳孔里满是恐惧,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却还是挡在了张泽禹身前,像只张开翅膀护崽的、没长齐羽毛的鸟。
“哪来的小不点?”领头的男生嗤笑一声,伸手就要推他。
张极吓得闭紧了眼,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指尖的冰雾瞬间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冰墙,挡在了两人身前。冰墙很脆,被男生一拳就砸出了裂痕,但那瞬间的阻拦,足够张泽禹反应过来。
“水系·水缚!”张泽禹的水带瞬间缠住男生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把练习册还我!”
男生们没想到平时软乎乎的张泽禹会反抗,愣了一下,被水带勒得不舒服,骂骂咧咧地把练习册扔在地上,悻悻地走了。
操场恢复安静后,张极才敢睁开眼,看到地上的练习册,连忙蹲下去捡,手指不小心被书页边缘划破,渗出一点血珠。他“嘶”了一声,刚想藏起手,就被张泽禹抓住了手腕。
“都流血了。”张泽禹的声音带着点懊恼,水系能量化作温水,轻轻敷在他的伤口上,“你明明很怕,为什么还要站出来?”
张极低着头,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过了半天才小声说:“你是……你是本体,我是镜像,我该保护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左航说的,镜像都要保护本体。”
张泽禹想起左航——那个总是跟在余宇涵身后的、阴郁又凶狠的镜像,听说他为了保护余宇涵,能跟人拼命。再看看眼前这个连大声说话都怕的张极,突然觉得心里软软的。
“以后不用勉强。”张泽禹帮他把练习册拍干净,“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你。”
张极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脸,亮得像落了星星:“真的吗?”
“真的。”张泽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不过……你的冰墙很酷,下次能不能教我?”
张极的脸更红了,轻轻“嗯”了一声,像只被顺毛的猫。
***从那以后,张极就成了张泽禹的小尾巴。张泽禹去练异能,他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手里攥着块小冰块,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受伤;张泽禹被老师表扬,他就偷偷在旁边笑,冰蓝色的瞳孔弯成月牙,比谁都开心;甚至张泽禹去厕所,他都要站在门口等,说是“怕有人趁机欺负你”。
苏新皓第一次见到张极时,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你啥时候有双胞胎弟弟了?”他戳了戳张极的脸,被对方吓得往后缩了缩,躲到张泽禹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偷看他。
“他是我的镜像,叫张极。”张泽禹把人从身后拉出来,像展示珍宝似的,“他会冰系,超厉害的。”
张极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指尖的冰雾都冒了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像撒了把星星。
有次苏新皓带着他们去野外练习异能,遇到一只发狂的野猪。苏新皓的火系还没来得及展开,野猪就朝着张泽禹冲了过来。张泽禹下意识地想用水系阻拦,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到了身后。
是张极。
他站在张泽禹身前,虽然双腿抖得厉害,脸色白得像纸,却还是张开了双臂,指尖的冰雾疯狂凝聚,瞬间在身前筑起一道比上次厚得多的冰墙。野猪撞在冰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冰墙裂开了蛛网般的裂痕,却没碎。
“快跑,张泽禹!”张极的声音带着哭腔,明显怕得要死,却一步没退。
张泽禹没跑。他的水系能量在瞬间爆发,水带像灵活的蛇,紧紧缠住野猪的四肢,配合着苏新皓赶来的火焰,很快就制服了它。
确定安全后,张极的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被张泽禹一把扶住。
“你吓死我了。”张泽禹的声音都在抖,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全是冷汗,“你明明那么怕,为什么还要……”
“因为你在后面。”张极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后怕的哽咽,“我是镜像,我不挡着,你会受伤的。”他顿了顿,小声说,“虽然我没左航厉害,但我也能……也能保护你一点点。”
张泽禹的心像被温水泡过,又软又烫。他抬手揉了揉张极的头发,手感和自己的一样软:“以后不许这样了,要保护也是我们一起。”他拿起张极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你看,你的冰和我的水,合在一起才厉害,对吧?”
张极看着交握的手,冰蓝色的瞳孔里渐渐染上暖意,轻轻“嗯”了一声。
***后来,张极还是很胆小。看到虫子会尖叫着躲到张泽禹身后,听到打雷会捂住耳朵缩成一团,被人稍微大声点说话就会眼圈发红。但他也真的在学着保护张泽禹——会在张泽禹练习水系累了时,递上一块冰好的毛巾;会在有人说张泽禹坏话时,鼓起勇气瞪回去,哪怕腿还在抖;会在危险来临的瞬间,下意识地把张泽禹护在身后,用那道不算坚固、却足够真诚的冰墙,为他撑起一片小小的安全区。
张泽禹也渐渐明白,镜像的保护从来都不是要多凶狠,像左航那样拼尽全力;也可以是笨拙的、胆怯的,却带着“我虽然怕,但我更怕你受伤”的执拗。
有天晚上,两人躺在张泽禹的床上看星星。张极的手搭在张泽禹的手旁边,指尖的冰雾和他的水汽交融在一起,在空气中凝成小小的彩虹。
“张泽禹,”张极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保护你都做不好。”
张泽禹转过头,看着他冰蓝色瞳孔里的不安,笑了:“才不是。”他拿起张极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看,我的心跳因为你刚才挡在我身前,跳得有多快。这说明你的保护很有用,至少……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张极的眼睛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他往张泽禹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那我以后……学厉害点的冰系,不做脆冰墙了,做冰盔甲,给你穿。”
“好啊。”张泽禹笑着答应,“那我就做水披风,给你披,我们一起厉害。”
窗外的星星很亮,照在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身上。一个在笑,眼里盛着光;一个在看,眼里落着星。镜像的意义,或许从来都不是复刻勇敢,是让胆小的人,也能为了想要保护的人,生出对抗恐惧的勇气。就像冰总要依赖水才能流动,水也需要冰才能凝结,他们是彼此的镜像,也是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