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丞（2）

十八年守（豪丞篇·续）

穆祉丞十八岁生日那天，拆完最后一份礼物，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腕内侧。那道细细的红线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从记事起就缠着他，像个不会说话的秘密。

窗外的月光落在书桌上，照亮了相框里的照片——七岁的他坐在秋千上，笑得露出豁牙，身后的槐树下，隐约有个穿黑风衣的影子，快得像错觉。

“在看什么？”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穆祉丞回头，看到张峻豪靠在门框上，长风衣的下摆扫过地板，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十八年了，这个人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依旧是初见时那副清冷凌厉的模样，只有看向他时，眼底才会泛起柔和的光。

“看你以前偷偷拍的照片。”穆祉丞晃了晃手里的相框，嘴角弯起，“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荡秋千，背后都凉凉的。”

张峻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照片上，喉结轻轻滚动：“怕你摔下来。”

穆祉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张峻豪说的是实话。

他刚出生那年，医院的保温箱突然短路，是半夜凭空出现的一股寒气护住了他；三岁时被热水烫到，手边的水杯自己翻倒，泼灭了桌上的热水；十岁那年被绑架，绑匪的车在半路突然失控，他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警局门口……

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有这个男人的影子。

“你等了我十八年。”穆祉丞轻声说，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十八年对人来说是漫长的成长，对身为百鬼首领的张峻豪而言，却是日复一日的守望，带着阴阳两隔的孤寂。

张峻豪没说话，只是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手腕上的红线。那道线在他触碰时，亮得像燃烧的火星。

“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就守在医院窗外。”张峻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的第一声哭，第一次笑，第一次走路……我都看着。”

他记得穆祉丞刚学会爬时，总爱往床底下钻，他就悄悄把里面的灰尘都清干净；记得他上幼儿园，被小朋友抢了玩具，他就让那孩子第二天莫名摔了一跤；记得他第一次考了满分，拿着试卷在楼下转圈，他在槐树上站了整夜，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觉得连阴气都染上了甜味。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穆祉丞问，眼眶有点发热。他想起无数个独自回家的夜晚，总觉得有人跟着，却从来没害怕过，原来那是因为，一直是他。

“怕吓着你。”张峻豪笑了笑，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你那时候太小，看到我这副样子，会哭的。”

穆祉丞想象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看到张峻豪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傻瓜。”

张峻豪伸手，用指腹擦掉他的眼泪，指尖的冰凉让穆祉丞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

“现在不怕了？”张峻豪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穆祉丞摇摇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张峻豪的身体瞬间僵住，周身的阴气都停滞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人的体温，温热的，鲜活的，带着属于人间的气息，是他十八年来梦寐以求的温度。

“不怕了。”穆祉丞把脸埋在他的风衣里，声音闷闷的，“我长大了，张峻豪。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接受你了。”

十八年的等待，终于等来了这句话。

张峻豪缓缓抬手，回抱住他，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他能闻到穆祉丞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能感觉到那道红线在两人之间疯狂地闪烁，像要把他们彻底绑在一起。

“恩仔。”张峻豪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八年。”

穆祉丞在他怀里点点头，眼泪浸湿了他的风衣。他知道人鬼殊途的阻碍还在，知道未来会有很多困难，但此刻，抱着这个等了他十八年的人，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深夜的客厅里，穆祉丞靠在张峻豪怀里，听他讲那些年的往事。

“你小学三年级写的作文，说想当医生，我还让城隍爷偷偷给你加了点福气呢。”

“你初中暗恋的那个女生，其实是个过路的花妖，被我赶跑了。”

“你上次模拟考没考好，躲在被子里哭，我……”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穆祉丞红着脸打断他，伸手去捂他的嘴。

张峻豪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化开：“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我的小朋友。”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红线的光芒与月光交织在一起，温暖而耀眼。

十八岁的穆祉丞终于明白，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消耗。张峻豪用十八年的孤寂，换来了他的平安长大；而他的存在，也成了这只百鬼首领在漫长岁月里，唯一的光。

“张峻豪。”穆祉丞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就……”

“就怎样？”张峻豪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永远在一起。”穆祉丞笑了，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不管是人是鬼，我都跟你走。”

张峻豪看着他，墨色的眼底瞬间泛起红光，那是百鬼首领动情时才会有的模样。他低下头，轻轻吻上穆祉丞的唇。

冰凉的触感带着十八年的思念，温柔得让人心颤。

十八年的等待，终于开花结果。

未来或许还有风雨，人鬼殊途的界限或许还会带来阻碍，但此刻，紧紧相拥的两人都知道，只要红线不断，他们的故事，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从他出生的那天起，到他长大成人，再到往后的岁岁年年，他会一直陪着他，护着他，用跨越生死的爱，证明天意从来都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