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桂花糕后，萧玦虽依旧没来清沅院，却像是默认了苏清沅往书房送吃食的举动。
起初是苏清沅变着法儿做些精致点心，今日是入口即化的杏仁酥，明日是清甜解暑的绿豆糕，后日又是软糯香甜的栗子羹。每次让春桃送去，萧玦总有法子吃掉大半，偶尔还会让侍从回句话，或是“今日的栗子羹太甜了些”，或是“杏仁自那日桂花糕后，萧玦虽依旧没来清沅院，却像是默认了苏清沅往书房送吃食的举动。
起初是苏清沅变着法儿做些精致点心，今日是入口即化的杏仁酥，明日是清甜解暑的绿豆糕，后日又是软糯香甜的栗子羹。每次让春桃送去，萧玦总有法子吃掉大半，偶尔还会让侍从回句话，或是“今日的栗子羹太甜了些”，或是“杏仁酥尚可”。
苏清沅得了反馈，劲头更足了。她借着去厨房借东西的由头，摸清了王府后厨的食材，甚至还托春桃偷偷去外面市集买了些新奇玩意儿，琢磨着给萧玦换换口味。
这日，她听说萧玦处理公务到深夜，一早又去了兵部，怕是没怎么休息，便想着做些温润暖胃的东西。思来想去，决定炖一盅莲子百合汤，既能安神，又能滋补。
她守在小炉灶前，仔细地控制着火候，莲子要炖得软糯，百合要保持清甜，冰糖不能放太多，免得腻味。等汤炖得差不多了，她又拿出几个刚蒸好的糯米团子，用红豆沙做了馅，捏得小巧玲珑，看着就讨喜。
“春桃，你把这个送去给王爷，告诉他，趁热吃。”苏清沅将汤盅和团子装进食盒，细心地盖好。
春桃刚走没多久，就见王府的管家匆匆来了清沅院，脸色有些凝重：“苏侧妃，您快去看看吧，王爷在兵部与人起了争执，动了气，回来就觉得心口发闷，脸色很不好。”
苏清沅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站起身：“怎么回事？严重吗？”
“太医刚看过，说是气急伤了肝脾，让好生静养，可王爷不肯歇着，还在书房里闷着，谁劝都没用。”管家急得直搓手。
苏清沅没再多问，拎起手边的食盒就往前院走：“我去看看。”
她脚步匆匆，心里有些发紧。萧玦性子本就冷硬，又常年征战，怕是积了不少旧疾，这一气，还不知要难受成什么样。
到了书房外，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还有纸张被重重摔在桌上的声音。
侍从见苏清沅来了，像是见了救星，连忙迎上来：“侧妃娘娘，您可来了，王爷这脾气……”
苏清沅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自己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萧玦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玄色的衣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却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听到动静，他猛地转过身，脸色果然难看，唇色有些发白，眉头紧锁着，眼底带着血丝。
“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带着火气，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苏清沅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但想到他难受的样子，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将食盒放在桌上，柔声说：“王爷，我炖了莲子百合汤，您喝点吧，能顺顺气。”
萧玦看着她，眼神锐利，像是要把她看穿。他此刻心烦意乱，最不喜旁人来烦，可看到苏清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到了嘴边的斥责竟说不出口了。
他别开脸，冷哼一声：“拿走，没胃口。”
“王爷，”苏清沅没动，反而打开食盒，将汤盅端出来，用小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就尝一口，好不好？这汤我炖了两个时辰呢，莲子都炖烂了，不苦的。”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恳求，像羽毛轻轻搔在心上，让萧玦那股暴躁的火气莫名消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没再拒绝。
苏清沅见他松了口，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萧玦低头喝了一口，温润的甜意滑入喉咙，带着莲子和百合的清香，顺着食道一路暖到胃里，那股憋在胸口的闷气似乎真的消散了些。
他没说话，苏清沅便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一来二去，小半盅汤就见了底。萧玦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苏清沅又把糯米团子拿出来，递给他一个：“这个是红豆沙馅的，也不腻，您垫垫肚子？”
萧玦看了看那白白胖胖的团子，又看了看苏清沅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软糯的糯米裹着清甜的豆沙，甜而不齁，口感极好。他征战多年，吃惯了干粮肉食，很少吃这种精致的小点心，此刻却觉得格外合胃口。
“手艺倒是长进了。”他含糊地说了一句，算是夸奖。
苏清沅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像雨后初晴的太阳，明媚得晃眼：“那王爷喜欢，我以后常给您做。”
萧玦看着她的笑容，心头微微一动。他这才发现，这小丫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好。”苏清沅见他气色好了不少，也松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又叮嘱道，“王爷，您别再动气了，汤要是不够，我再给您炖。”
说完，她才带着食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萧玦却没立刻拿起公文，而是看着桌上剩下的那几个糯米团子，若有所思。
这个苏清沅，好像总能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用最简单的方式让他平静下来。
……
自打苏清沅去书房“劝”了王爷一次，府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那些原本怠慢的，如今见了她都恭恭敬敬地行礼，送来的饭菜也丰盛热乎了不少。
春桃乐呵道：“小姐，您现在可算是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了！连管家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呢！”
苏清沅嘴上不说，心里却也美滋滋的。她知道，这都是沾了萧玦的光。
这日，她正在院子里晒新收的桂花，准备做些桂花酱存着，就见萧玦的贴身侍从匆匆跑来，对她说：“侧妃娘娘，王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苏清沅愣了一下：“王爷在前厅？找我有事？”
“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派人送了些赏赐来，王爷让您也过去看看。”侍从恭敬地回答。
苏清沅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好奇，连忙拍了拍手上的桂花，跟着侍从往前厅走去。
前厅里，萧玦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卷圣旨似的东西看着。旁边站着几个宫里来的内侍，还有王府的管家和几个管事嬷嬷。
见苏清沅来了，萧玦抬了抬眼：“过来。”
苏清沅依言走上前，规规矩矩地站在他旁边。
为首的内侍笑眯眯地开口：“这位就是苏侧妃吧？果然是个灵秀的姑娘。贵妃娘娘说了，见靖王殿下近日心情颇好，想必是府里诸事顺心，特赏了些东西，也给苏侧妃添些体面。”
说着，他让人把赏赐的东西一一抬上来，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还有些名贵的补品，堆了满满一地。
苏清沅看得眼花缭乱，连忙跟着萧玦谢恩。
等内侍们走了，萧玦看着那些赏赐，对苏清沅说：“这些东西，你挑些喜欢的留下，剩下的让管家入库。”
苏清沅没想到他会让自己挑，有些受宠若惊：“王爷，这是贵妃娘娘赏您的……”
“让你挑你就挑。”萧玦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却没什么不耐烦，“你是本王的侧妃，体面还是要有的。”
苏清沅心里暖暖的，低头看了看那些东西，指着一匹水绿色的绸缎说：“那……我就要这个吧，做件新衣裳正好。”
她没要那些金银珠宝，就选了块最实用的料子。
萧玦看了一眼那水绿色的绸缎，又看了看她白皙的脸颊，觉得这颜色倒是衬她。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就这个？”
“嗯！这个就很好了！”苏清沅用力点头。
萧玦没再说什么，让管家记下，又对苏清沅道：“晚膳你过来一起用吧。”
苏清沅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爷……要和她一起用晚膳？
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萧玦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故意板着脸：“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苏清沅连忙点头，脸上抑制不住地泛起笑意，“那我回去让厨房多做几个王爷爱吃的菜！”苏清沅几乎是蹦着回了清沅院，春桃见她脸上红扑扑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好奇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捡着宝贝了？”
“比捡着宝贝还高兴！”苏清沅拍了下手，眼睛亮晶晶的，“王爷让我晚上去他那里一起用晚膳呢！”
春桃也跟着惊呼：“真的？那太好了！小姐快想想，晚上做些什么菜好？”
“对对对，得好好想想。”苏清沅立刻来了精神，拉着春桃就往小厨房去，“王爷口味偏清淡，但也爱吃些有嚼劲的荤菜，上次送的酱牛肉他就吃了不少……”
两人在厨房里嘀咕了半天，最终敲定了几道菜：一道清蒸鲈鱼，鲜嫩不腻；一道红烧排骨，酱香浓郁；再来个清炒时蔬和一份冬瓜丸子汤，最后配上王爷爱吃的金丝卷，荤素搭配，看着就清爽可口。
苏清沅亲自下厨，从选料到烹饪，每一步都做得格外用心。清蒸鲈鱼要选最新鲜的活鱼，蒸的时间得掐得刚刚好，才能保证鱼肉滑嫩；红烧排骨要用冰糖炒出糖色，再加上特制的酱料慢炖，才能色泽红亮，入口即化。
等菜都做好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苏清沅换了件干净的浅粉色衣裙，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深吸几口气，才端着食盒，带着春桃往前院的主院走去。
主院比她的清沅院大了不少，布置得简洁大气，却也透着几分冷清。萧玦已经坐在饭桌旁了，褪去了白日里的朝服，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温润。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来，目光落在苏清沅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
浅粉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脸颊带着点自然的红晕，像是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她手里端着食盒，走路时小心翼翼的，像只揣着秘密的小松鼠。
“王爷。”苏清沅把食盒放在桌上，小声打招呼。
“嗯。”萧玦应了一声，示意她坐下，“菜都做好了？”
“是，做了几样家常的，不知道合不合王爷胃口。”苏清沅说着，把菜一一端出来。
四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瞬间驱散了主院的冷清，添了几分烟火气。
萧玦看着桌上的菜，清蒸鲈鱼的鲜香、红烧排骨的酱香混合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开。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排骨尝了尝，肉质软烂，咸甜适中，味道竟比府里的厨子还好。
“不错。”他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苏清沅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也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起初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苏清沅心里有点紧张，总觉得和这位冰山王爷一起吃饭，像是在走钢丝，既期待又忐忑。
她偷偷抬眼瞄了萧玦一下，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吓得连忙低下头，脸颊发烫。
萧玦看着她红扑扑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主动开口道：“你在府里住得还习惯？”
“啊？习惯，习惯的。”苏清沅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连忙回答，“清沅院很安静，下人也都……挺好的。”
她没说之前被怠慢的事，毕竟现在日子好过了，再提那些也没意义。
萧玦何等精明，怎么会看不出她话里的敷衍？他放下筷子，语气平淡道：“府里的人若是有怠慢你的地方，不用忍着，直接告诉管家，或者……告诉我。”
苏清沅愣了一下，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在说“有我在，不用怕”。
她心里一暖，轻轻点头：“嗯，谢谢王爷。”
“尝尝这个鱼。”萧玦夹了一块鲈鱼，剔掉鱼刺，放在她碗里，“刺少。”
苏清沅的脸更红了，连忙说：“谢谢王爷，我自己来就好。”
“吃吧。”萧玦没再说话，继续吃饭，但偶尔会给她夹一筷子菜，都是些她刚才多看了两眼的。
苏清沅的心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软软的。她发现，这位冰山王爷其实也没那么可怕，甚至……还有点细心。
一顿饭吃下来，苏清沅觉得自己的脸颊就没凉过，心里却甜滋滋的。
吃完饭，苏清沅正准备让人收拾碗筷，萧玦突然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啊？好。”苏清沅愣了一下，连忙应下。
主院后面有个小花园，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淡淡的影子。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
晚风吹过，带着花香，苏清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舒畅极了。
“王爷，您以前在边关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萧玦脚步顿了顿，淡淡道：“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清沅想象出了边关的风霜雪雨，想象出他身披铠甲、浴血奋战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发酸。
“那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轻声说，“按时吃饭，别总熬夜，也别动不动就动气，伤身体。”
萧玦侧头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真诚的关切。他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知道了。”
这声“知道了”，不像命令，倒像是带着点纵容的应允。
苏清沅看着他嘴角那一闪而逝的笑意，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冰山笑起来，是这么好看的吗？
她连忙移开目光，假装看天上的月亮，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
说完，她像只快乐的小鸟，转身就跑了出去。
看着她轻快的背影，萧玦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眼底的冰霜，似乎又融化了几分。
或许，有个人在身边叽叽喳喳，也不算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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