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诗会的墨香尚未散尽,朝堂之上的新风已骤然转为凛冽的寒流。保守派积蓄已久的力量,终于对新政发起了全面而凶猛的反扑。
首先发难的依旧是台谏。王拱辰联合十余名言官,连日上疏,弹劾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等人“欺罔擅权”、“结党营私”、“动摇国本”,所列罪状,条条骇人听闻。他们不再局限于争论新政条款本身,而是直接攻击新政核心人物的人格与动机,企图从根源上瓦解新政的合法性。
更阴险的是,他们开始将矛头指向具体的新政措施在执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并无限放大。京东一路某州因“择官长”罢黜了一名庸碌老吏,此人竟在衙门前悬梁自尽。此事立刻被保守派渲染成“新政逼死老臣”,在朝野间掀起轩然大波。类似被歪曲、被夸大甚至被伪造的“新政弊端”,通过各种渠道不断上达天听,流传市井。
夏竦更是使出了极其下作的手段。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笔迹与范仲淹略有相似之人,伪造了一封所谓的“范仲淹与富弼密议废立”的书信草稿,并故意让其在某些小圈子里“泄露”出来。虽然此计过于拙劣,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构陷,但恶毒的谣言仍如同瘟疫般悄然扩散,试图在仁宗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
面对如此汹涌的攻击,新政派内部也出现了裂痕。一些原本态度就不甚坚定的官员,开始动摇、退缩,甚至有人暗中向保守派示好,以求自保。朝会上,为新政辩护的声音明显减弱,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这一日,崇文院内气氛格外凝重。柳永刚踏入院门,便感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在自己身上,充满了审视、同情,甚至幸灾乐祸。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廨舍,却发现案几上他整理好的部分《漕运纪略》校勘手稿,竟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曾公亮悄悄过来,低声道:
曾公亮“柳兄,小心些。昨日有御史台的人来调阅过漕运相关的存档,指名要看你在校勘的部分。”
柳永心中一凛,知道对方这是要从他这里寻找攻击的突破口了。他校勘《漕运纪略》,本就触及了不少灰色地带,若被断章取义,扣上一顶“妄改典籍”、“影射朝政”的帽子,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午后便有吏员来传话,称王拱辰召他问话。
来到王拱辰的值房,只见这位御史中丞面沉如水,案上正摊开着柳永的校勘手稿。
王拱辰“柳校勘,”
王拱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拱辰“你在这《漕运弊政析》中,屡屡提及‘批文不实’、‘损耗异常’,可有确凿证据?所指究竟是哪家商号,哪个衙门?”
柳永镇定回答:
柳永“回王直馆,下官此文,乃是基于史料校勘与地方见闻,进行通则性分析,旨在厘清弊病根源,并非特指某家某户。若需具体案例,需待进一步核查。”
王拱辰“通则性分析?”
王拱辰冷笑一声,拿起一页手稿,
王拱辰“那你解释一下,这句‘乃至有持枢密文书而运禁物者’,依据何在?枢密院文书,岂容你随意污蔑?!”
这一句,正是柳永根据江阴军调查线索写下的关键性判断,虽未明指,但知情者一看便知涉及精铁走私案。
柳永心念电转,知道此刻绝不能松口,否则立刻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他迎上王拱辰逼视的目光,坦然道:
柳永“此句乃是下官参阅前朝野史笔记所得,确有记载,然年代久远,真伪难辨,故在校勘记中仅作存疑录之,以待博雅君子考证。若王直馆认为不妥,下官可将其删去。”
他将来源推给“前朝野史”,并强调是“存疑”,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的指控,让王拱辰一时抓不住把柄。
王拱辰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阴鸷,最终挥了挥手:
王拱辰“哼,巧言令色!校勘典籍,当以严谨为要,岂可摭拾野史稗闻,混淆视听?下去吧!好好反省!”
从王拱辰处出来,柳永后背已渗出冷汗。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对手已经张开了网,正在寻找任何一个可以将他,乃至将整个新政派拖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机会。
回到廨舍,他立刻将最关键的一些手稿和笔记另行藏匿。【系统】界面不断闪烁着红色警示:
系统【警告!政治环境急剧恶化!】
系统【新政推行受阻,反对派势力大涨】
系统【宿主面临直接调查与攻击,风险等级:极高】
系统【建议:收缩防线,保护关键证据,寻求核心盟友支持】
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压城。柳永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令人窒息。新政的形势,急转直下,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他铺开纸,想写点什么,笔却悬在半空,迟迟未能落下。此刻,任何文字都可能成为对手攻击的武器。
沉默良久,他最终只写下四个字:
“**道阻且长**。”
然而,在这四个字下面,他又用力添上了另外四个字:
“**行之将至**!”
他将这张纸揉成一团,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有些信念,只能埋藏心底。有些道路,注定要独自跋涉。
风雨已至,他必须想办法,为这飘摇的新政,保住一点星火。
作者今天终于签约成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