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轰隆的声响——又一波雪崩来了。
月徊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她看了一眼身后的玄昭,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雪浪,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决绝。
她用力将玄昭往旁边的岩石后推去,自己却没来得及躲。
“月徊!”玄昭眼睁睁看着她被汹涌的雪浪吞没,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他想爬过去,却被落石压住了腿,只能看着那抹浅紫色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洪流里,连带着那盏灯笼,也彻底熄灭了。
“不——!”
雪崩过后,世界一片死寂。
玄昭躺在雪地里,眼泪混合着雪水滑落,冻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他怀里的药包还在,温热的,可那个说要等他回来的人,却不见了。
他被随后赶来的僧人救回寺里,右腿落下了终身残疾,却比三年前坠马时更痛。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月徊的踪迹,挖遍了雪崩后的每一寸土地,却只找到一支断裂的画笔,和半幅被雪水浸湿的画——画的是后山的崖边,崖边的身影旁边,多了一朵小小的冰蚕花。
后来,玄昭终究还是回了镇北侯府。他凭借月徊当年说的那些细节,一步步查清了当年的真相,洗清了冤屈,重新披上了铠甲,成了北境人人敬畏的玄将军。
可他再也没有笑过。
他的书房里,挂着一幅画,画的是雪域的风雪,风雪里有一个模糊的浅紫色身影,像随时会消失。画的角落,有一行极小的字:
“碎月无声,归期无凭。”
玄昭时常对着这幅画坐一夜。烛火摇曳,映着他眼底化不开的沉郁,像极了当年在迦兰寺禅房里,望着风语小筑炊烟时的模样,只是那份沉郁里,多了蚀骨的痛。
他派人寻遍了北境,甚至南下江南,找那个叫“月徊”的画师,找那个懂医术、会画飞天、笑起来像雪域暖阳的女子。可所有人都摇头,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仿佛她只是大雪封山时,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只有圆觉,会在每年雪化时,跑到后山的崖边,放上一束干花。那是月徊教他认的冰蚕花,他翻遍了雪山才找到种子,精心养了多年才开花。
“月姐姐,”小沙弥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少年,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玄昭师父又来看你了,他在崖下站了三个时辰了。”
崖下,玄昭一身戎装,腰佩长刀,身姿挺拔如旧,只是鬓角多了几缕银丝。他望着雪崩发生的方向,手里捏着那支断裂的画笔,指腹早已将笔杆磨得光滑。
三年前,他在这里失去了她。三年后,他在这里,守着一份连回忆都怕碎的执念。
镇北侯曾想为他指婚,说侯府有位小姐,性情温婉,很像……很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玄昭只是摇头,声音冷得像冰:“不必了。”
这世间女子再多,温婉的、明媚的、聪慧的,都不是她。不是那个会在晒经阁画飞天时沾了金粉的她,不是那个在溪边洗画笔时哼着小调的她,更不是那个在雪崩前,推他入安全地带时,眼里闪过决绝与温柔的她。
她是他的清风,拂过荒芜心田,留下一片生机,却又在最繁盛时骤然离去,让他余生都困在那片生机与荒芜的夹缝里,日夜煎熬。
【系统提示:目标执念强度98%,遗憾能量收集完毕。准备脱离。】
月徊的意识抽离时,正漂浮在雪域的上空。她看着崖下那个孤独的身影,看着他手中紧握的断笔,看着少年沙弥放下的冰蚕花,眼底平静无波。
739的机械音在脑海响起:“本次任务综合评价:优。能量纯度99%,创历史新高。”
月徊没有回应。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玄昭心中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意难平”——那是爱而不得的痛,是亲眼见证美好破碎的憾,是明知抓不住却偏要记一辈子的执念。
这正是她要的。
“传送至下一世界。”她轻声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雪域的风还在吹,带着冰蚕花的冷香,吹过崖边,吹过禅房,吹过那个永远等不到归人的将军心头。
而月徊的身影,早已消散在茫茫时空里,只留下一个名字,和一段关于雪域、经卷与白月光的传说,在北境的寒风里,流传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