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

"抱歉，没空。"

沈逾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生硬。他的车速突然加快，毫不犹豫地甩开了章秌

章秌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似乎注意到岑宁的短暂存在，目光在她即将消失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尴尬，有失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直到那个通往筒子楼的熟悉路口，他才像是完成了某种任务般，利落地加速转弯，消失在巷口。

周末在一片湿冷的阴霾中开启。周六清晨，岑宁被卫生间持续不断的滴水声扰醒。妈妈苏敏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听到动静，探出头无奈地说：“这老古董又开始了，滴滴答答烦死人。宁宁，回头要是看到你沈叔叔……”

话音未落，自家房门就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岑宁的心跳漏了一拍，走过去开门。沈逾站在门外，穿着深色外套，像是要出门，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

“沈逾？”她有些讶异于他的出现。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掠过她，自然地投向屋内，“水管有问题？”

他的直接让岑宁怔了怔，随即点头：“卫生间的水龙头，关不严，一直在滴水。”

“我去看看。”他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流程。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好奇的追问，只是径直走向问题所在。

岑宁侧身让他进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蹲下身，熟练地打开洗手池下方的橱柜门，检查管道连接。他的手指修长，动作有条不紊，检查阀芯和垫圈时，眉心微蹙，那份专注与他面对复杂公式时如出一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金属部件轻微的碰撞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光线从高处的小窗挤进来，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阀芯老化，垫圈磨损。”他很快做出判断，站起身，目光扫过岑宁，“需要更换。我去拿。”

没等她回应，他已转身出去，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不过几分钟，他折返，手里拿着合适的替换零件和一把小扳手。他重新蹲下，拆卸，清理，安装，动作流畅精准。岑宁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此刻的他，剥离了所有光环，只是一个能解决实际问题的、真实的少年。这种认知，带着一种奇异的踏实感，缓缓熨帖着她之前所有纷乱的心绪。

他利落地换好零件，打开水龙头试了试，水流顺畅，恼人的滴答声彻底消失。

“好了。”他关上水，用旁边的布擦了擦手，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谢谢您。”岑宁连忙道谢，心底感激与一丝微妙的悸动交织。

“没事。”他淡淡回应，将工具归拢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昨天，为什么绕路？"岑宁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心里一慌，下意识说道："我......我去书店买了本书。"

"哪本书？"他追问，目光如炬。

岑宁语塞。

"章秌昨天......"他的声音低沉

"我知道。"岑宁飞快地打断他，不想听到那个名字，"你不用解释。"

空气突然凝滞了。沈逾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以及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我不是要解释。"他的声音突然放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躲？"

这句话像一记惊雷，炸得岑宁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每次她出现，或者其他女生靠近，你都会躲。"沈逾向前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危险，"就像现在这样。"

岑宁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壁。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血液冲上脸颊。

"我......我没有......"

"你有。"他的目光锁住她，不容逃避，"就像周三，林淮帮你的时候，你也躲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岑宁的防线。原来他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注意到了。那些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其实早就暴露在他眼中。

"所以，"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耳语，"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躲什么？"在他的逼视下，岑宁终于脱口而出："《影》......是写给她的，对吗？"

沈逾愣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显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天在走廊，我都看见了。"岑宁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她那么耀眼，和你站在一起那么相配。我早就该明白的，'光'那样的人，怎么会是我......"

她说不下去了，转身想逃，却被沈逾一把拉住手腕。

"你就是这样解读的？"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就因为看见我和她说了一句话？"

岑宁终于忍不住抬头与他对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难道不是吗？"

沈逾的眉头深深蹙起，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松开了手。

"原来，"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隔壁门内，岑宁才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感受着周遭骤然降临的安静，以及胸腔里那颗尚未恢复平稳律动的心。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过了一会儿，看见沈逾从楼道里出来，骑上车，身影很快融入街景。他来得突兀，走得干脆，像一场精准降落的微雨，润湿了地面，却未曾留下汹涌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