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带着潮湿的暖意，却吹不散笼罩在教室里的低气压。
许婉笙捏着画笔的手微微发颤，颜料在画纸上晕开一团难看的墨渍。斜前方传来林晓晓和同桌的窃窃私语，那些细碎的词语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不正常”“怪怪的”“原来她们是那种关系”。
上周春游，苏沐涵帮她挡开迎面跑来的小孩时，两人下意识牵住的手，被几个同学拍了下来。照片不知怎么在年级群里传开了，一夜之间，各种揣测像藤蔓一样疯长。
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还有毫不掩饰的恶意。美术老师让她上台展示作业时，台下甚至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
许婉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握着画框的手指关节泛白，几乎要站不稳。
“老师，”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苏沐涵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扫过台下窃窃私语的人，“许婉笙的画上周被市里的画展选中了，比在这里被人当笑话看有意义得多。”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苏沐涵走到许婉笙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画框，目光落在她发白的脸上时，柔和了许多：“别怕。”
那两个字像定心丸，让许婉笙乱成一团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她跟着苏沐涵走下台，感觉那些刺人的目光依然黏在背上，却因为身边的人，生出了一点微薄的勇气。
午休时，许婉笙躲在画室里，把自己埋在画布后面。画板上是她昨晚画的星空，却被她用深蓝颜料涂得一片混乱，像她此刻的心情。
人类真奇怪，她想。为什么要因为两个人走得近一点，就生出那么多恶意的揣测？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标准，去定义别人的感情？
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沐涵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三明治。
“没去食堂？”她把三明治放在画架旁的桌子上，走到许婉笙身后，看着那片混乱的深蓝，“被他们影响了？”
许婉笙没回头，声音闷闷的：“他们说得很难听。”
苏沐涵沉默了几秒，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些话就像路边的石子，踩过去就好，没必要放在心上。”
“可他们盯着我们看，”许婉笙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好像我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我们只是在好好相爱，”苏沐涵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得像在宣誓，“这不是错。”
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照进来，在苏沐涵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许婉笙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忽然觉得那些流言蜚语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我爸妈知道了，”苏沐涵忽然说，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手背，“他们让我离你远点，说……说这样会毁了我。”
许婉笙的心猛地一沉：“那你……”
“我拒绝了。”苏沐涵打断她，嘴角扬起一抹浅淡却坚定的笑，“我的人生该由我自己决定，不是他们，更不是那些说闲话的人。”
她顿了顿，伸手握住许婉笙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婉笙，这个世界有时候很荒谬，总有人用偏见当武器，用流言当枷锁。但我们不用活在他们的眼光里。”
“可是……”许婉笙还是有点怕，她从小就习惯了讨好别人，害怕成为异类。
“没有可是。”苏沐涵的眼神很亮，像黑夜里的灯塔，“如果他们的世界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自己创造一个世界。”
她拿起一支画笔，蘸了点明黄色的颜料，在许婉笙那片混乱的深蓝上，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你看，”她轻声说，“再暗的夜，也能画出光。”
许婉笙看着那颗小小的星星，忽然鼻子一酸。她想起苏沐涵总说她的眼睛会笑，可此刻，她觉得苏沐涵的眼睛才是最亮的，亮得能驱散所有阴霾。
“苏沐涵，”她吸了吸鼻子，反手握紧对方的手，“我们逃吧。”
“逃去哪？”苏沐涵笑着问。
“逃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许婉笙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去看真正的星空，去画不被人指点的画，去做我们想做的事。”
苏沐涵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落下一片羽毛。
“好。”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带你逃。不是逃避，是去找到属于我们的天地。”
那天下午，她们没回教室。苏沐涵拉着许婉笙的手，沿着学校后面的小路一直走，走到一片开满油菜花的田野。金色的花海在风里起伏，像一片流动的阳光。
“你看，”苏沐涵指着远处的天空，“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和风声。”
许婉笙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看着身边笑容清澈的人，忽然觉得那些荒谬的流言、那些恶意的目光，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原来被人坚定地选择，被人用力地保护，是这样的感觉。像在狂风暴雨里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像在无边黑夜里看到了一束光。
她笑着扑进苏沐涵怀里，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在心里轻轻说：
谢谢你，带我逃离这人间荒谬。
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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