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东海海风裹挟着湿湿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港口的喧嚣与嘈杂。李莲花踩在松软的沙滩上，一步步走向浪花拍打的边际。或许十年，亦或许更加久，孤岛的封闭与沉寂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使时间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依稀可以辨认出原本的颜色是浅绿色。他的面容未显太多沧桑，只是眼底沉淀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淡然。

当初妙手空空在此听说李莲花将忘川花呈给皇上后，连夜进宫趁着侍卫换班的空档将东西偷了出来，他也因此活了下来。

码头上人来人往，渔民吆喝着拉网收货，商贩高声叫卖，热闹得像一幅烟火气息浓重的画卷。然而，在这鲜活的场景中，最先闯入他视线的，却是木桩和墙壁上刺眼的黄纸。

通缉令。

那些纸张的边角已被海风侵蚀得卷翘，但朱红的字迹与画像依旧清晰灼人。

“武林公敌，方多病。”

画像中的青年眉目轮廓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却被刻意描摹得扭曲狰狞，尤其是那双眼睛，透出一股陌生的疯狂。下方列举的罪状触目惊心：为寻秘药，连盗七派镇派之宝，残害同道，甚至……亲手将笛飞声推下悬崖。

李莲花驻足在一纸通缉令前，海风拂过撩动额前碎发，也将那黄纸吹得沙沙作响。他静静地盯着画像，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有握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那茶杯是刚从路边茶棚买来的粗陶质地，残留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混合着几分不真实的错觉。

李莲花转身迈入简陋的茶棚，他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此时刚好说书人正讲到关键处，惊堂木“啪”地一拍，满座哗然。

“……话说这方多病啊，本是天机山庄少庄主，家世显赫，生就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可谁曾想，为了一个死透了十年的人，竟是疯魔了！”说书人嗓音激昂，唾沫横飞，“那七大门派的镇派之宝，何等重要？结果呢，他倒好，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起死回生药，夜闯山门，杀人夺宝，无所不用其极！更别提昔日好友、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因劝阻一句，竟然被他引至绝顶，一掌打下万丈悬崖，尸骨无存呐！”

茶客们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啧啧，真是人心叵测啊！”

“那李莲花早死了十年，骨头都能敲鼓了，还寻什么药？我看就是借口，想独霸武林吧！”

“唉，可怜了笛盟主一代英豪啊……”

李莲花垂下眼睑，慢慢呷了一口杯中的粗茶。茶水已经凉了，入口苦涩，远不及岛上自种的清甜。他的徒弟，方多病，他还记得很清楚：小时候练功磕破点皮都要龇牙咧嘴半天，不小心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叨几句“罪过”。这样一个人，会杀人？还会对笛飞声下手？

笛飞声是何许人也？武功卓绝，性子傲慢，怎么可能轻易被方多病推下悬崖？这些传闻，未免荒唐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