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希宇粗重而不安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残余的雨滴敲打窗棂的轻响。退烧药似乎起了一些作用,但他的睡眠依旧被深深的梦魇缠绕。
突然,他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咯咯声,整个人如同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胸前的衣物。
“不……不要……小花……猫猫……痛……”他破碎地哭喊着,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爸爸……扔……外面……冷……姐姐……!”
最后那声“姐姐”带着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仿佛在向此刻抱着他的可可求救,又像是在梦中为那只名叫“小花”的猫哀嚎。
紧接着,不等可可完全反应过来,希宇猛地侧过头,“哇”地一声,剧烈地呕吐起来。晚上吃下去的少许清淡粥食混合着胃液,悉数吐在了床单和他自己的衣服上,空气中瞬间弥漫开酸涩的气息。
可可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又像是被那呕吐物堵住了喉咙,又酸又痛,几乎无法呼吸。
她立刻反应过来他梦到了什么——那是她作为“小花”的前世,在猫传腹的痛苦中,被那个恶魔父亲残忍地扔出窗外,死在冰冷雨夜里的场景!那个场景,是希宇童年无法愈合的创伤之一,是他对“失去”和“残忍”最原始的记忆烙印!
此刻,在发烧导致的虚弱和精神恍惚中,这段可怕的记忆与她(可可)现在的形象重叠了。他恐惧的,不仅仅是回忆里小花的惨状,更是害怕现在怀抱着他的“姐姐”,也会像小花一样,因为某种可怕的“猫病”而痛苦、而离开他!那份深植于心的、对失去挚爱的恐惧,强烈到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剧烈的生理排斥反应——呕吐!
可可顾不上清理污秽,她第一时间紧紧抱住还在干呕、浑身颤抖的希宇,用最坚定、最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复:
“希宇!看着我!姐姐在!姐姐没事!那是梦!是以前的梦!”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姐姐不会生病,不会像小花那样!姐姐是人类,是猫娘,很健康!你看,姐姐是暖的,是活生生的!”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试图将他从那个冰冷血腥的梦魇中拉回现实。
希宇在她急促的呼唤和温暖的怀抱中,剧烈的颤抖慢慢平息了一些,但呕吐后的虚弱和惊惧依旧让他瑟瑟发抖,眼神涣散,泪水不停地流。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可可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
可可任由他抓着,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恐惧。她低下头,额头抵着他汗湿、冰凉的额头,一遍遍地低语:“不怕了,都过去了……姐姐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再也不会离开你……小花已经不痛了,姐姐也会一直健康地陪着你……”
这一刻,可可对那个男人的恨意达到了顶点,同时也对自己前世(小花)的无力感到痛彻心扉。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心疼和守护的决心。
她小心翼翼地清理了希宇身上的污物,换了干净的床单和睡衣,像照顾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将他重新安置在干燥温暖的被窝里。整个过程,希宇都依赖地抓着她的衣角,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看着他终于再次疲惫地昏睡过去,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可可坐在床边,久久没有动弹。
她知道,那道名为“失去”的伤疤,太深太深,深到足以在他的梦境里翻江倒海,引发身体的剧烈抗议。她能做的,就是用无数个安稳的当下,用自己坚定不移的存在,去一点点覆盖那些痛苦的记忆,直到他的潜意识终于相信——这一次,他真的不会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