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夜曲独奏音乐会的票被沈夕桐夹在《西方音乐史》里,每次翻书都会看到。米白色的票面上印着黑色的音符,像一串无声的邀请,让她心里总泛起些微的波澜。
音乐会前一天,周砚发来消息:“明天晚上七点,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
沈夕桐回了个“好”,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她对着镜子试了好几件衣服,最后选了条浅灰色的连衣裙——不张扬,却也不算随意。李萌在旁边看得直乐:“不就是听个音乐会吗?至于这么隆重?”
“只是想穿得舒服点。”沈夕桐把头发松松地挽起来,露出纤细的脖颈。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次见面。
周六晚上,周砚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门口。他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系着,头发也打理过,和平时在篮球场、吉他社看到的样子判若两人,少了几分随性,多了几分沉稳。
“等很久了吗?”沈夕桐走到他面前,有点不好意思。
“刚到,”周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笑着说,“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简单的赞美却让沈夕桐的脸颊发烫,她错开目光:“我们走吧。”
音乐会在市音乐厅举行,离学校有点远。周砚提前叫了车,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车厢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气氛安静又微妙。沈夕桐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像揣了只小兽,既期待又紧张。
音乐厅的穹顶很高,水晶灯折射出柔和的光。两人找到座位坐下,周围的观众都在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的期待。当钢琴家走上舞台,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沈夕桐屏住了呼吸。肖邦的夜曲带着淡淡的忧伤,像月光下的湖水,温柔地漫过心田。她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仿佛自己也在弹奏。
周砚没有看舞台,而是侧头看着她。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长长的,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神情专注又虔诚。他忽然觉得,这场音乐会的主角,似乎不是台上的钢琴家,而是身边这个沉浸在旋律里的姑娘。
中场休息时,两人走到大厅透气。周砚给她买了杯热可可:“刚才看你听得很入神,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嗯,”沈夕桐捧着热可可,指尖暖融融的,“想起初中时第一次听肖邦,是在学校的广播站,那时觉得这旋律好悲伤,现在听,却觉得里面藏着温柔。”
“就像伤口愈合后,留下的不是疤痕,而是成长的印记?”周砚接过她的话,语气很轻。
沈夕桐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个总把“创业”“项目”挂在嘴边的学长,心里竟然藏着如此细腻的感知。
“你好像……很懂这些。”
“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就爱听古典乐,”周砚笑了笑,“听得多了,就慢慢品出点味道。其实悲伤和温柔本就是一体的,就像创业,有失败的沮丧,也有成功的喜悦,少了哪样都不完整。”
沈夕桐点点头,忽然想起江岫白。他以前总说听古典乐像“喝白开水”,不如摇滚来得痛快。那时的她觉得,他们的世界隔着一条河,而现在,周砚的话却让她明白,河的两岸,其实各有风景。
下半场的音乐会,沈夕桐听得格外认真。她能从周砚偶尔投来的目光里,读到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这种感觉很微妙,不像和林宇那样的熟稔,也不像对江岫白那样的牵念,而是一种全新的、带着探索欲的靠近。
音乐会结束后,走出音乐厅,夜风格外凉爽。周砚提议散步回去,沈夕桐没有拒绝。两人沿着街边的梧桐树慢慢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
“其实我以前不爱听音乐会,”周砚忽然说,“总觉得太安静,坐不住。李萌说你喜欢音乐会,经常抢不到票,我才研究了肖邦,买了票。”
沈夕桐愣了愣:“你没必要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周砚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想了解你喜欢的东西,想离你的世界近一点。”
他的话直白又真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沈夕桐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看着他眼里的光,那里面没有犹豫,没有试探,只有坦荡的喜欢。
“沈夕桐,”周砚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放不下的过去,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我希望……能有机会,陪你听更多的音乐会,看更多的风景。”
晚风吹起沈夕桐的发丝,拂过脸颊,带着点痒意。她没有立刻回答,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你该往前走了”,另一个却在提醒她“别太快忘记”。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紧,“我需要时间。”
“我等你,”周砚毫不犹豫地说,“多久都可以。”
他没有追问,没有施压,只是给了她最温柔的空间。沈夕桐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紧绷的地方,好像松动了些。
回到学校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宿舍楼下,周砚看着她:“上去吧,早点休息。”
“今天谢谢你,”沈夕桐看着他,“音乐会很好听。”
“能和你一起听,才好。”周砚笑了笑,眼角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下周吉他社见。”
“下周见。”
沈夕桐走进宿舍楼,回头看了一眼,周砚还站在原地,朝她挥了挥手。她的心跳有点快,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
躺在床上,李萌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周砚学长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沈夕桐把脸埋进枕头:“别乱说。”
“我就知道!”李萌兴奋地拍了下手,“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说真的,夕桐,周砚真的不错,对你又上心,人又靠谱,你可别错过了,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如果那个人还在意你,她就会把你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而不是写信。”
沈夕桐没有说话,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周砚的话——“我等你,多久都可以”。这句话像一首温柔的夜曲,在心里缓缓流淌,驱散了些许过往的阴霾。
接下来的日子,周砚没有急于靠近,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吉他社请教她问题,偶尔约她去食堂吃饭,聊音乐,聊创业,聊生活里的琐事。他的耐心像温水,一点点浸润着沈夕桐心里那片干涸的角落。
林宇看出了端倪,却只是在一次吉他社活动后,拍了拍沈夕桐的肩膀:“周砚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沈夕桐看着他,眼里带着惊讶。
“我不是傻子,”林宇笑了笑,“他看你的眼神,藏不住的。而且,看到你慢慢走出来,我很开心。”
沈夕桐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林宇的坦荡和真诚,让她更加确定,自己的犹豫不是因为放不下过去,而是因为珍惜现在的平静。
一个周末的午后,沈夕桐在图书馆写歌,周砚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在创业园的办公室,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旁边压着一张她的吉他谱复印件,是那首《界线之上》。
“你的歌很好听,”他发来消息,“给了我很多灵感。”
沈夕桐看着照片,忽然笑了。她拿起手机,回复道:“下周六的民乐演奏会,我有两张票,你有空吗?”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觉得心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谱纸上,那些跳跃的音符仿佛活了过来,组成了一首全新的旋律。
也许,过去的故事已经落幕,但新的乐章,才刚刚开始。就像肖邦的夜曲,有悲伤的底色,却终究会在温柔的旋律里,走向光明的结尾。而她和周砚之间的故事,正像这悄然生长的涟漪,带着对未来的期待,慢慢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