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后的祭坛,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星辉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轻纱般笼罩着这片曾被深度亵渎的土地。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与腐朽已被涤荡,只剩下焦土、尘埃与淡淡星光混合的、略显苍凉的气息。
苏晚萤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断垣上,冥朔沉默地立于她身侧,如同守护着稀世珍宝的沉默磐石。沈万宁则随意地靠坐在不远处,从随身的小酒壶里抿了一口,长长舒了口气,打破了沉寂。
“总算是……搞清楚了。”沈万宁晃了晃酒壶,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娘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根子在这儿。”
苏晚萤双手捧着冥朔递给她的水囊,指尖还有些微微发颤,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她抬起头,看向两位一路护持她、与她共同历经生死的同伴,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
“所以,整件事情的脉络,现在可以串联起来了。”
冥朔金色的竖瞳微动,落在她苍白的侧脸上,低沉应道:“嗯。”
苏晚萤整理着思绪,缓缓道来,既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彻底接受这残酷而壮烈的真相:
“二十年前,鹰兽人,或者说他们背后的所谓‘黑暗君王’,盯上了木灵族圣女——也就是我——所拥有的‘星辉之体’和‘木灵之核’。他们的目的,并非简单的掠夺或杀戮,而是要利用我这特殊的体质和核心作为 ‘钥匙’与‘祭品’ ,强行开启 ‘进化之门’ ,接引那个恐怖存在降临。”
她顿了顿,继续道:“他们发动了战争,攻破了苍翠之芯,甚至……成功夺走了我大部分的核心力量,导致我退化失忆,流落人类世界。”
沈万宁接口道,语气带着讥讽:“但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木灵族的硬骨头。你的族人们,在最后关头,用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玩了手绝的。”
冥朔的声音冰冷地补充,带着对木灵族战士的敬意:“双重封印。一重,以残魂之力,强行切断了被夺走的核心与‘门’的联系,并将那君王意识封印于此地,阻止其完全降临。另一重,以生命古树残骸为基,设下禁制,阻止鹰兽人再次进入核心祭坛。”
苏晚萤点了点头,眼中泛起水光,但被她强行压下:“他们将最终解除封印、决定那被封印之物命运的权力,交给了我。只有我这个圣女本人,回到这里,才能解开这最后的枷锁。所以,鹰兽人这二十年来,即便知道我可能还活着,也无法强行将我掳回此地,只能等待封印自然松动,或者……等待我自己回来。”
她看向祭坛中心那片曾被黑暗笼罩、如今已恢复平静的区域。 “而我回来了。我没有选择打开那扇门,释放黑暗。我选择了……净化。”
沈万宁一拍大腿:“没错!咱们这把赌赢了!不仅没让那帮杂碎的阴谋得逞,还把人家老窝给端了!虽然……”他语气低沉下去,“代价太大了。”
冥朔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晚萤,他沉声道:“木灵族的牺牲,保全了你,也延缓了灾难。如今,你亲手终结了这一切,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这份因果,已了结。”
苏晚萤握紧了水囊,指节泛白:“不,还没有完全了结。” 她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鹰兽人还在。那个所谓的‘黑暗君王’虽然在此地的意识被净化,但谁又能保证,它在别处没有其他的触角?它们夺取的、我那被污染封印的‘核心’,如今在何处?是否还有其他的阴谋?”
她站起身,望向废墟之外,那广袤而未知的世界。 “真相,我们只揭开了一半。敌人的主体尚存,隐患未除。我木灵族上下血海深仇,岂能就此勾销?”
冥朔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声音斩钉截铁:“仇,自然要报。隐患,必须清除。我会陪你。”
沈万宁也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恢复了那副痞气的笑容,眼神却异常认真:“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我?阿渊的兄弟,就是你晚萤的兄弟,这仇,咱们一起报!”
苏晚萤看着身边两位可靠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废墟带来的寒意。她失去了一个族群,但又找到了新的羁绊与力量。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如磐石,“我们一起。”
过去的真相已然大白,沉重的历史被亲手终结。而未来的征途,通往鹰兽人巢穴、通往更深层阴谋、通往复仇与最终清算的道路,就在脚下展开。
三人站在寂静的废墟之上,身后是安息的过往,前方,是必将用血与火铺就的未来。
三人站在废墟上,刚刚理清头绪,确定了未来的方向,空气中还弥漫着星辉净化后的宁静与淡淡的悲怆。
就在这时,几道迅捷如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祭坛的入口处,打破了这片死寂。
来者大约五六人,装束奇特,并非蛇族或已知兽人种族的风格。他们身着由某种柔韧的深绿色藤蔓与哑光皮革交织而成的贴身护甲,脸上带着遮住口鼻、雕刻着树叶脉络的木质面具,只露出一双双锐利而充满警惕的眼睛。他们的耳朵微微尖翘,身形矫健,行动间带着一种与森林融为一体的韵律感。
为首一人,身形较高,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片狼藉却异常“干净”的祭坛,最终定格在苏晚萤、冥朔和沈万宁三人身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隐晦的愤怒。
“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者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质问,“为何会在此地?!还有……这里的‘木灵’呢?为何我们突然完全感受不到它们的气息了?!”
他的问话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苏晚萤三人瞬间明白了——这些陌生人所说的“木灵”,指的就是那些刚刚消散的、由木灵族战士残念化成的藤蔓怪物!他们能感受到“木灵”的存在,并且一直在关注这里!
冥朔上前半步,将苏晚萤隐隐护在侧后方,金色的竖瞳平静地迎向来者,声音听不出波澜:“你们又是何人?与木灵族有何关联?”
那为首者看到冥朔那非人的竖瞳和隐隐散发出的威严气息,眼神微微一凝,但态度并未软化:“吾等乃‘森罗巡察使’,奉命监视此地异动。回答我的问题!‘木灵’为何消失?是你们做了什么?!”
沈万宁撇了撇嘴,插话道:“喂,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们也是刚来没多久,一来就看到这里乱七八糟的。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木灵’,我们可没碰。”
他这话半真半假,试图混淆视听。
然而,那名为首的森罗巡察使目光如电,猛地看向祭坛中心那片曾被星辉重点净化、如今已空空如也的区域,又仔细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与黑暗截然不同的纯净星辉气息和淡淡的圣女本源波动,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对!这里的污秽被净化了……是极其纯粹的自然之力……还有……”他的目光猛地锁定苏晚萤,带着一种探究和惊疑,“你身上的气息……很奇特……与‘木灵’同源,却又不同……”
他死死盯着苏晚萤,一字一句地问道:“‘木灵’的消散,与你们脱不了干系!它们守护此地二十年,为何会在你们出现后彻底消失?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苏晚萤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森罗巡察使”,心中念头飞转。他们似乎并非敌人,而是在监视此地,并且对“木灵”有所了解。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她轻轻推开冥朔护持的手,上前一步,目光坦然地看着那位巡察使首领,声音清晰而镇定:
“它们没有消失,它们是 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得以安息了。” “而我,就是它们等待了二十年,不惜以残魂形态守护至今的——木灵族圣女,苏晚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