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林的风带着铁锈味掠过断枝,邪茧跪在黑曜石地面上,指节深深抠进石缝里。方才与暗影行者的碰撞余威仍在骨髓里震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让她咳出的黑色血液在地上晕开,像一朵绽放在废墟里的毒花。
但她没低头。
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那道逐渐清晰的轮廓——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凝固的暗影与破碎的骨片组成的“东西”。它比暗影行者更高大,躯干上插满了锈迹斑斑的长矛,每一根矛尖都滴落着暗红色的液珠,落地时竟发出金属淬火般的嘶鸣。最诡异的是它的头颅,那是一颗被暗影包裹的头骨,眼窝中跳动着与邪茧同源却更加暴戾的红光。
“影缚者……”邪茧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名字,传承记忆中关于它的记载如同冰锥刺入脑海。这是远古时期被幻形之母封印的叛徒,曾试图用族群的本源能量与原生暗影融合,却因心术不正而导致能量暴走,最终被剥夺形态,永远囚禁在荒芜之地的祭坛深处。
它怎么会被放出来?
影缚者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骨爪。随着它的动作,邪茧突然感觉到四肢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无数根由暗影凝聚的锁链从地下钻出,死死缠住了她的蹄足与翅膀,锁链上的倒刺深深嵌入甲壳,贪婪地吮吸着她的暗影能量。
“呃……”邪茧闷哼一声,试图调动原生暗影挣脱,却发现那些锁链上覆盖着一层诡异的符文,每一次能量冲击都会让符文亮起,反过来灼伤她的躯体。
“幻形之母的……小崽子?”影缚者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它一步步走向邪茧,骨爪上的暗影能量翻涌,“继承了传承,却还是这么……弱不禁风。”
“你被封印了万年,只会躲在锁链后面叫阵吗?”邪茧强忍着剧痛冷笑。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正在快速流失,那些锁链不仅能束缚行动,还在抽取她的本源——这正是影缚者的能力,“暗影虹吸”,一种被族群视为禁忌的掠夺术。
影缚者似乎被激怒了,骨爪猛地拍下。邪茧下意识地偏头,骨爪擦着她的脸颊掠过,带起的劲风将她身后的树木拦腰斩断。但就在这瞬间的接触中,邪茧敏锐地捕捉到影缚者骨爪内侧的纹路——那是幻形灵的族徽,却被扭曲成了吞噬自身的形态。
“你恨她。”邪茧突然开口,声音因失血而嘶哑,“你恨幻形之母封印了你,恨她留下的传承没落到你手里。”
影缚者的动作顿住了。眼窝中的红光剧烈闪烁,周身的暗影能量变得狂躁不安:“闭嘴!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懂什么!”
“我懂你被族群抛弃的滋味。”邪茧的目光扫过影缚者身上的长矛,那些长矛并非外界插入,而是从它体内生长出来的,“你想证明自己比幻形之母强,想让所有幻形灵都臣服于你,结果却被自己的贪婪反噬。”
“找死!”影缚者怒吼着再次挥爪。这一次,邪茧没能避开,骨爪重重砸在她的胸口。咔嚓一声脆响,数根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邪茧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块巨石上,喷出的黑血溅红了半面石壁。
体内的原生暗影剧烈溃散,眼前开始发黑。邪茧能感觉到生命正在快速流逝,那些被锁链抽取的能量带走了她的体温,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
“女王!”两只幻形灵终于冲破恐惧,嘶喊着扑过来,却被影缚者随手甩出的暗影鞭抽飞,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看看你的族人。”影缚者走到邪茧面前,骨爪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地上昏迷的幻形灵,“弱小,胆怯,和当年被我踩在脚下的废物没区别。你真以为凭这点东西,就能复兴族群?就能打败那些让你一次次失败的小马?”
失败……
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邪茧的灵魂上。她想起坎特洛特城堡的彩虹屏障,想起小马们嘲讽的眼神,想起族群在逃亡中绝望的哀嚎——那些画面在她眼前飞速闪过,每一次失败都像一把刀,在她的意志上刻下更深的伤痕。
“你救不了他们。”影缚者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你会和我一样,被自己的野心吞噬,成为荒芜之地的一捧尘埃。”
它收回骨爪,高高举起,暗影能量在爪尖凝聚成一颗黑色的光球,里面翻滚着足以湮灭灵魂的毁灭性能量:“让我来结束这可笑的传承吧。”
光球落下的瞬间,邪茧的瞳孔突然收缩。
她看到了。
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比死亡更让她无法忍受的画面——影缚者踏着她的尸体,用“暗影虹吸”吞噬掉所有幻形灵的本源,带着扭曲的族徽冲出荒芜之地,将小马利亚变成焦土,而那些幸存的族人,永远背负着“叛徒后裔”的骂名,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不。
绝不能这样。
她可以死,但族群不能亡。她可以被打败,但绝不能让仇恨的火焰熄灭。
“啊——!!!”
一声震彻山谷的嘶吼从邪茧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嘶吼中没有痛苦,只有焚尽一切的愤怒与决绝。濒死的绝境点燃了她灵魂最深处的东西——那是从诞生起就刻在血脉里的生存本能,是无数次失败后淬炼出的偏执,是对复仇的渴望,是对种族复兴的执念。
那是她的漆黑意志。
这意志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溃散的原生暗影。原本濒临熄灭的能量突然逆向爆发,在她体内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她的血液开始沸腾,断裂的骨骼发出噼啪的再生声,那些被影缚者锁链抽取的能量,此刻竟被这漩涡强行拉回,与她的本源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影缚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它能感觉到,邪茧体内正在发生某种恐怖的蜕变,那股能量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原生暗影的波动,陌生的是其中蕴含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意志。
邪茧缓缓抬起头。
她的躯体正在发生惊人的变化。原本光滑的甲壳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里面流淌着暗红色的能量,如同燃烧的岩浆;背后的翅膀撕裂重组,化作两对覆盖着骨刺的黑色翼膜,每一次扇动都带起毁灭性能量的涟漪;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猩红的瞳孔中多出了一道竖瞳,瞳孔深处燃烧着与影缚者相似却更加凝练的幽蓝火焰——那是用漆黑意志点燃的烬火。
“濒死……进化?”影缚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古籍中记载过这种传说中的蜕变,当幻形灵的意志强大到足以对抗死亡时,就能引发原生暗影的二次觉醒,获得凌驾于普通暗影生物之上的力量。但它从未想过,会在这个“小崽子”身上亲眼见到。
邪茧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缠绕在她四肢上的暗影锁链,在接触到她体表流淌的暗红色能量时,竟像冰雪般消融,那些诡异的符文在烬火中寸寸湮灭。
她站起身,断裂的骨骼早已愈合,新生的躯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周围的空气在她的意志下扭曲,蚀心林的树木纷纷折断,朝着她的方向匍匐,仿佛在朝拜黑暗的君王。
“你说……我救不了他们?”邪茧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她一步步走向影缚者,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裂开一道蔓延的黑缝,“你说……我会像你一样失败?”
影缚者被她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凝聚起暗影能量防御:“别过来!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我可是……”
它的话没能说完。
邪茧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影缚者身后,右手的利爪带着烬火,轻易地刺穿了影缚者的暗影躯体。
“你只是个……被仇恨困住的可怜虫。”
利爪抽出,带出一团燃烧着幽蓝火焰的能量核心。影缚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躯体开始快速溃散,那些插在它身上的长矛纷纷坠落,露出底下早已腐朽的本源。
“不……不可能……”影缚者的头骨滚落在地,眼窝中的红光迅速黯淡,“我的复仇……我的……”
“你的复仇,早在被封印的那一刻就结束了。”邪茧看着它彻底消散在风中,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而我的,才刚刚开始。”
随着影缚者的消亡,荒芜之地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远处的黑色祭坛爆发出璀璨的黑光,一道通往未知区域的门户在光芒中缓缓打开,门户深处,隐约能看到一片翻腾的暗影海洋——那就是暗影之渊。
邪茧走到昏迷的两只幻形灵身边,将一缕温暖的暗影能量注入它们体内。很快,两只小家伙悠悠转醒,当它们看到邪茧的新形态时,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女王……你……”
“别怕。”邪茧的声音柔和了几分,体表的烬火收敛了些许,“这是我们幻形灵真正的力量。”
她抬头望向那道通往暗影之渊的门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濒死的进化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幻形之母的传承并非终点,真正能支撑族群走下去的,是刻在骨子里的韧性,是永不熄灭的复仇之火,是对种族复兴的绝对执念。
这些,才是她最强大的武器。
“我们走。”邪茧伸出蹄,示意两只幻形灵跟上,“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穿过门户的瞬间,一股磅礴浩瀚的暗影能量扑面而来。暗影之渊比她想象中更加广阔,脚下是流淌的暗影河流,头顶是闪烁着幽蓝星光的黑暗天幕,远处的地平线上,矗立着一座由纯粹暗影凝聚而成的巨塔,塔尖直刺天穹。
而在巨塔的顶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散发着与幻形之母传承同源的气息。
邪茧知道,那是她此行的最终目标——能让她彻底掌控原生暗影、足以颠覆小马利亚的力量核心。
但她没有立刻冲过去。她站在暗影河畔,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猩红与幽蓝交织的眼眸里,映照着复仇的火焰,也映照着族群未来的轮廓。
“等着我,小马利亚。”她轻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暗影之渊中回荡,“很快,你们就会明白,绝望是什么滋味。”
说完,她展开新生的翅膀,带着两只幻形灵,朝着那座暗影巨塔,缓缓飞去。
远处的黑暗中,一直观察着这一切的阴影存在发出一声轻笑。他手中的黑色石头突然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