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处活水在山谷尽头潺潺流淌,却被毒牙巨蟒的涎液染成了墨绿色。银溪的鱼尾拍打着岸边的碎石,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惨淡的白光——她是水栖族的最后一员,对水源的感知比谁都敏锐,那毒液正顺着水流往下游的村落蔓延,所过之处,水草发黑,鱼虾翻肚。
“不能让它流出去!”沙坝扛着石块奔过来,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我这就用石头堵!”
“来不及了。”银溪的声音带着水纹般的颤抖,她仰头看了眼天空,云层正慢慢压下来,像要把这片山谷捂死,“毒液扩散得比石头堆砌快十倍。”
毒牙巨蟒在水潭中央吐着信子,墨绿色的涎液不断滴进水里,激起一圈圈毒纹。它的鳞片泛着金属光泽,显然已盘踞在此许久,潭底的淤泥都被毒液蚀出了蜂窝状的孔洞。
银溪突然转身,鱼尾猛地拍打水面,溅起的水珠在她周身凝成水幕。“沙坝,帮我把石头堆在岸边,别让水流冲垮最后的屏障。”她的尾鳍开始泛起透明的光泽,像快要融化的冰,“我的鳞片能过滤毒液,但……只能撑一时。”
沙坝愣住了,手里的石块“咚”地砸在地上:“你疯了!那是毒牙巨蟒的涎液,能蚀穿钢铁!”
“下游有三个村落,三百多口人。”银溪笑了笑,鱼尾轻轻蹭了蹭他的脚踝,冰凉的触感让沙坝心口一缩,“水栖族的使命,就是守着水脉活下去。”
她没再回头,像一道银色的箭射进水潭。毒蟒立刻察觉到异物,猛地转头,巨口张开,獠牙上挂着的毒液滴在银溪刚才站过的地方,瞬间烧出个小坑。
银溪灵巧地避开攻击,身体径直沉入潭底,张开双臂。她的鳞片开始疯狂闪烁,透明的尾鳍像滤网般张开,墨绿色的毒液一接触到她的身体,就发出“滋滋”的声响,白色的烟雾从鳞片间冒出来。
“银溪!”沙坝目眦欲裂,抓起石块疯了似的往岸边堆砌,“你撑住!我这就堵!这就堵!”
他的手被石块磨得血肉模糊,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机械地搬运、堆砌。石块不够,他就用身体去顶,后背撞在岩壁上发出闷响,也只是闷哼一声继续搬。
毒蟒暴怒,不断用身体撞击潭底,银溪被震得喷出一口血水,染红了周围的水域,可她的鳞片依旧死死吸附着毒液,透明的尾鳍已经开始变得焦黑。
“快……快堆……”她的声音透过水流传出来,断断续续,“沙坝……以后……别往水里扔石头玩了……会砸到鱼的……”
沙坝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石块上,混着血水流进泥土里。“我不扔了!我再也不扔了!”他哽咽着,加快了速度,“你说过要教我辨水纹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当最后一块石头落下,岸边的屏障终于成型时,水潭里的墨绿色正在消退,露出清澈的底色。可银溪的身体却像一片透明的叶子,慢慢浮了上来,尾鳍彻底失去了光泽,像块被揉皱的玻璃纸。
沙坝跳进水里,将她抱起来。她的鳞片几乎完全透明,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蛛网。
“傻丫头……”沙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用体温去暖那冰凉的身体,“你不是说水栖族最怕冷吗……我给你焐着……”
银溪缓缓睁开眼,指尖碰了碰他流血的手背:“沙坝……以后……记得……给岸边的花浇水……”她的尾鳍轻轻动了一下,像在回应他的拥抱,“就当……替我……看看……花开……”
话音落时,她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温度,透明的尾鳍最后闪了一下,像熄灭的星子。
沙坝抱着她,跪在水潭边,看着刚砌好的石墙挡住了最后一丝毒液。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拿起一块石头,在石墙上慢慢刻着什么,刻完后,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石块上,久久不动。
后来,路过的人总能看到一个沉默的汉子,每天往那片岸边的石墙浇水,石墙上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这里住着一条怕疼却敢挡毒液的鱼。”而石墙后的水潭,永远清澈见底,偶尔有银色的小鱼游过,像极了银溪透明的尾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