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

胤禛执笔的手一顿，墨迹洇湿了一小片纸面。他放下毛笔，抬眼看向低垂着头、站得笔直的女子，薄唇微启：“过来。”

安宁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迈步上前。

见她停在一米开外，胤禛竟有些无奈地笑了：“朕是洪水猛兽吗？再近点。”

安宁默了一瞬，脚尖轻点地面，缓缓往前迈了一步。

两人一坐一站，对峙的气氛像是被冻住的湖面，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沉闷。

胤禛抬起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在安宁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察觉到她微微侧头避让，他眯了眯眼，嗓音低沉而压抑：“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安宁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嘴里默默吐槽：一天到晚就知道吓唬人。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回应道：“奴婢知罪。”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既没有争辩的意思，也没显露出丝毫怯懦。

胤禛被堵得一顿，眉梢微蹙，鼻间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苏培盛，打盆水来。”

苏培盛动作麻溜得很，虽然心里清楚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怪异得紧，但作为资深打工人，他果断选择眼观鼻、鼻观心，飞快地把水盆端上来放下，然后躬身退了出去，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一点声响。

“净面。”胤禛开口说道，语气淡然，却夹杂着命令的意味。

安宁装作一副茫然的模样，拿起毛巾浸湿了水，转身就往胤禛脸上凑，“陛下要洗脸吗？”

胤禛差点被她的假天真气笑，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接过毛巾，动作利落地开始给她擦脸上的脂粉。随着那一层层厚重的妆容逐渐褪去，一张嫩白的小脸显露出来——柳叶般的细眉下是一双清澈如水的桃花眼，巴掌大的小脸冷冰冰的精致的好像工笔画，只有那双眼眸显得格外干净，仿佛世间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

胤禛的呼吸忽然一滞。

他攥着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安宁自然不会乖乖就范，挣扎着扭动身体试图挣脱，“陛下，请自重！奴婢只想到了年纪便出宫。”她的声音冷淡如水，语气却坚决得很。

胤禛盯着她，目光复杂，“为什么想出宫？宫里不好吗？”

“奴婢只想过简单自在的生活。”安宁答得坦然，眼里没有半分犹豫。

谁不喜欢富贵？但如果要用自由和无尽的算计去换，那她宁愿不要。

胤禛垂眸片刻，最终松开了手，淡淡开口：“你下去吧。”他可以强行留下她，但不愿因此伤害她。转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夏邑，轻声道：“去查一下安宁的过去。”

他想知道她向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也好知道该如何下手。至于放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安宁入宫前的往事在夏邑送来的密报中被揭开——父亲是教书先生但已经病逝，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她是汉女本来是不用入宫的，但是为了给父亲治病收了一家不愿入宫的小姐的钱，顶替她入宫。

宣纸的一角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渐渐起了细小的褶皱。胤禛的目光如寒潭凝结，死死盯在那几行字上，许久未移开。殿内寂静得连铜漏滴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窗外的风携着残叶掠过檐角，沙沙作响，却丝毫未能搅动他眼底沉甸甸的思绪。

他能想到她没有入宫前的生活，简单温馨，入宫本就是生活所迫，恐怕她现在也是迫不及待想出宫吧。

养心殿的烛火彻夜未熄。

胤禛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折时，天色已微微泛白。他推开窗，一股晨间的寒气裹挟着淡淡的松脂香扑面而来，驱散了殿内多时的沉闷。远处宫墙下，洒扫的宫女太监开始活动，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被拉得悠长。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总是往脸上涂抹厚重胭脂的安宁，想起了她擦拭掉胭脂后露出的清冷却又倔强的模样。

想起她眼神中毫不掩饰的疏离。

安宁的日子在茶房里过得平淡又单调。清晨煮茶，午后翻晒茶叶，傍晚听老宫女絮叨后宫琐事。安宁只是安静听着，从不插上一句话。

看着初升的太阳一点点爬上天际，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思绪飘回曾经在年代文世界里挥洒汗水的日子。那时的她为了理想、为了国家奋斗不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和激情。

“这个朝代女子想做点事都没法子。”安宁对着三七抱怨道，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青砖上显现出斑驳的光影。安宁望着茶炉上袅袅升起的水汽，眉心轻蹙。她捻着一片刚刚晒好的龙井茶叶，叶片的清香混合着炭火的温热气息缓缓弥散开来，却始终压不住心底那抹淡淡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