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涵洞仿佛没有尽头。林默和陈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淤泥和冰凉的积水中艰难前行，唯一能感知的只有彼此交握的手和粗重的呼吸声。林默右臂的伤口在每一次动作间都传来阵阵抽痛，陈雪包扎的布条早已被血水和洞内的湿气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还能坚持吗？”陈雪的声音在绝对的黑暗中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疲惫。她另一只手摸索着湿滑的洞壁，指尖被粗糙的混凝土磨得生疼。
“嗯。”林默的回答短促而压抑，他节省着每一分力气用于前行和警惕可能从身后追来的危险。雷霆最后那声痛吼依旧在他耳边回荡，像一根不断缩紧的绳索，勒得他心脏发疼。他不仅背负着自己的谜团，如今更背负了另一份沉甸甸的人情，或许……是性命。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默感到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上涌时，陈雪忽然猛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林默立刻警觉，匕首换到左手。
“前面……好像有光？”陈雪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林默眯起眼，努力向前方望去。起初什么也看不见，但渐渐地，一点极其微弱、灰蒙蒙的光晕真的在远处黑暗中显现出来，如同绝望深渊尽头一枚模糊的邮票。
不是手电筒的强光，也不是“清道夫”追兵的迹象。那更像是……自然光？
“是出口吗？”陈雪的声音激动得发颤。
“小心点。”林默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忍着剧痛，加快步伐向前挪动。希望如同脆弱的火苗，在心底重新点燃，却也不敢让它燃烧得太旺，生怕下一秒就被冰冷的现实扑灭。
越靠近，那光晕越大，空气中也逐渐传来了新鲜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泥土和植物腐烂的味道，取代了涵洞里令人窒息的霉味。甚至能隐约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再是水滴从洞顶坠落的单调声响，而是外面广阔天地间自由落雨的声音。
终于，他们踉跄着爬上一段缓坡，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被茂密藤蔓和杂草几乎完全遮蔽的出口呈现在眼前。灰白色的天光从藤蔓缝隙间渗透进来，虽然微弱，却足以刺痛他们习惯了黑暗的双眼。雨水顺着藤蔓流淌下来，形成一道天然的水帘。
林默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并非他们想象中的荒野或街道，而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洼地，四周被高大的混凝土墙壁和茂密的野生植被环绕，形成了一个近乎封闭的空间。地上散落着生锈的金属桶和废弃的机械零件，看起来像是个被遗忘多年的小型垃圾倾倒点。洼地中央积着一片水洼，雨点打在水面上，激起无数涟漪。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清道夫”的身影，暂时安全。
“暂时安全了。”林默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疲惫和手臂上火烧火燎的疼痛。他靠在湿冷的洞壁上，缓缓滑坐下来，脸色苍白。
陈学也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眼眶发酸。她看向林默，立刻发现他状态不对。“你的手臂！”她惊呼一声，凑上前查看。
血迹已经渗透了外套袖子，颜色暗红。陈雪小心翼翼地解开之前匆忙绑上的、早已湿透的布条，下面的伤口因为长时间泡在污水中，边缘已经有些发白外翻，看起来触目惊心。
“得重新清洗包扎，不然肯定会感染！”陈雪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盖过了她自己的恐惧。她翻找着自己那个小小的应急包，里面还有最后一点纯净水、消毒喷雾和一卷相对干净的绷带。
她让林默侧过身，用所剩无几的纯净水小心冲洗伤口，冰凉的液体刺激得林默肌肉猛地收缩，牙关紧咬才没哼出声。消毒喷雾带来的刺痛更是钻心，但他只是偏过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声不吭。
陈雪看着他忍痛的样子，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这个看似冷硬、背负着无数秘密和痛苦的男人，其实也会在无人看见的角落脆弱咬牙。她放轻了动作，尽量快速地用绷带重新将伤口层层包裹好。
“好了，暂时只能这样了。”她打了个结，声音轻柔了些，“等安全了，必须找医生重新处理。”
“……谢谢。”林默低声道，声音沙哑。这一次的道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显得更加真诚和沉重。在这片绝望的泥沼里，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照顾，竟显得如此珍贵。
短暂的沉默降临，只有雨打树叶和积水的声音。两人依偎在狭小的洞口，分享着这片刻脆弱的安宁。
“那个雷霆……”陈雪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对你很重要吗？”她想起林默看到那道疤痕时的剧烈反应，以及对方舍身断后的决绝。
林默闭上眼睛，靠在洞壁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我不记得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和困惑，“我的记忆里没有他……但我的身体，我的本能……认得他。”他抬起左手，无意识地虚握了一下，仿佛想抓住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碎片，“他说……他叫T-7。”
T-7。这个代号让陈雪的心微微一沉。她想起在“启辰科技”权限极高的内部数据库里，似乎瞥见过类似的以字母加数字命名的项目编号，通常关联着最高机密和……最高风险。
“他说的‘乐园’计划……‘钥匙’……还有‘门’……”陈雪抱紧膝盖，感到一阵寒意，“郑雄到底想干什么？那个‘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林默摇摇头，睁开眼，目光投向洞外那片被雨水笼罩的隐蔽洼地，眼神空洞而疲惫：“我不知道。但我感觉……那绝不是人类应该触碰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而我和他。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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