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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心渊铸痕

记忆迷房

垂直通道的坠落仿佛没有尽头,时间在黑暗中扭曲拉伸。陈雪死死护住林默,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撞击力,最终两人重重摔落在一片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剧痛瞬间席卷了她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像散了架,肺里的空气被猛地挤压出来,眼前金星乱舞。

林默的状况更糟。坠落的冲击让他本就因共鸣而脆弱不堪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他蜷缩在地,身体剧烈地痉挛,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不再是清晰的呓语,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破碎的音节和痛苦的嘶嚎。防毒面具被他无意识地扯落,露出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冷汗淋漓的脸。他的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金属地面,指甲翻裂出血痕,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支撑物。

“林默!林默!”陈雪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扑到他身边,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变调。她试图按住他失控的身体,却被他挣扎时巨大的力量猛地甩开,后背狠狠撞在旁边的管道上,疼得她几乎晕厥。

她看着他在无形的折磨中煎熬,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让她窒息。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血无声滑落,但下一秒,她就用力抹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快速扫视这个新的环境。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管道交汇枢纽,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从四面八方汇入,又延伸向下方的更深沉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的能量场更加强大,皮肤上的刺痛感几乎令人难以忍受。那低沉的心跳般搏动的嗡鸣声就在这里回荡,源头似乎就在正下方。

然后,她看到了——就在平台边缘,林默挣扎的地方附近,散落着一些不属于这里的物品:一个严重损坏、改装痕迹明显的手持脉冲装置,几个印着极端不稳定化合物标识的空容器,以及……一小片被撕下的、沾着早已干涸的暗褐色血迹和更多亮蓝色油污的笔记纸!

凶手!他/她也到过这里!而且在这里经历过搏斗或者发生了意外!

陈雪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是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笔记纸。上面的字迹潦草疯狂,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大的压力或痛苦之中,记录着一连串复杂到令人头晕的频率计算公式和能量节点标注。她的目光迅速扫过,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那些符号和算法模式,隐隐触动了她被郑雄强行灌输的某些底层知识。

当她看到最后一行字时,呼吸几乎停止:

“……干涉失败……‘钟摆’无法停止……必须……从‘外侧’……破坏‘锚点’……”

“外侧”?“锚点”?

这两个词像钥匙,猛地插入了她混乱的思绪!凶手不是盲目破坏,他/她有明确的目标!而且,他/她似乎找到了一种可能的方法,只是失败了!这个发现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穿透了绝望的浓雾。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再次传来令人心悸的动静!不是追兵,而是更可怕的、金属结构不堪重负的扭曲呻吟声和能量过载的尖锐啸叫!显然,她之前制造的混乱正在引发连锁反应,这段靠近熔炉核心的古老结构可能即将崩塌!碎屑和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陈雪的目光猛地锁定在平台侧壁——那里有一簇异常密集的、不同颜色的能量导管和生物神经纤维束汇入主壁的地方,形成一个天然的能量汇流节点!而凶手笔记上的一个被反复圈出的复杂符号,与这个节点的形态惊人地相似!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利用凶手未完成的思路,借助这个节点,再次制造干扰,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争取时间,寻找那条凶手提到的“外侧”路径!

“林默!坚持住!相信我!”她对着痛苦挣扎的林默喊道,不知道他能否听见。随即,她抓起那个损坏的脉冲发射器,又快速从那些空容器里刮出最后一点残留的亮蓝色化学残渣。她记得这种物质奇特的能量传导特性,赌它能作为临时的能量桥梁!

她将混杂着化学残渣的发射器出口,死死抵在那簇节点最核心的一条幽蓝色、搏动最剧烈的晶体管道上!

“捂住耳朵!”她对自己嘶喊,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凭借对笔记上那些疯狂公式的模糊理解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直觉,手动疯狂调整着发射器上仅存的一个频率调节钮!

头顶的结构呻吟声越来越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天崩地裂!

就是现在!

陈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按下了发射器上那个歪斜的、几乎要脱落的按钮!

“滋滋滋——砰!!”

发射器没有如预期般工作,而是因为无法承受那瞬间过载的、混合了化学残渣和节点原生能量的狂暴力量,猛地炸裂开来!

但爆炸的冲击波和那股被强行注入的、极度紊乱的能量流,却成功地穿透了晶体管壁,直接干扰了节点的能量传输序列!

“嗡——!!!!!”

整个平台猛地剧烈震动!那低沉的心跳般嗡鸣声骤然变成了极其刺耳、不和谐的尖锐啸叫!仿佛巨兽的心脏被狠狠攥了一把!四周管道壁的搏动瞬间变得狂乱而无序,幽蓝色的能量流像受惊的蛇群般疯狂窜动,甚至在空中激起肉眼可见的、扭曲的透明能量涟漪!

这狂暴的外部干扰,竟然短暂地覆盖、中和了那股撕扯林默意识的、来自熔炉核心的恐怖共鸣!

林默剧烈的痉挛猛地一停,抠着地面的手指松开了。他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的喘息,虽然依旧虚弱,但眼中那疯狂的混乱和痛苦竟真的褪去了一些,恢复了一丝艰难的清明。他茫然地看向陈雪,看向她手中冒烟的发射器残骸和那双血肉模糊却异常稳定的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然而,这干扰如同昙花一现。平台震动得更加厉害,更大的裂缝在四周蔓延,头顶坠落的碎块越来越大。那尖锐的啸叫声也开始减弱,熔炉的能量正在重新夺回控制权!

“走!那边!”陈雪没有丝毫迟疑,她强忍着全身剧痛,奋力搀扶起虚弱的林默,目光投向平台边缘一个因刚才剧烈震动而裂开的、原本极其隐蔽的金属壁板——裂缝后面,不是坚实的结构,而是一条向下的、更加狭窄、似乎是人工开凿的粗糙阶梯,延伸向下方未知的黑暗,空气中似乎有一丝不同于熔炉能量的、冰冷的气流从中渗出!

凶手笔记中的“外侧”?!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两人踉跄着冲向那条裂缝。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阶梯的瞬间,陈雪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混乱的能量涡流和即将崩塌的平台。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平台另一侧——那里,在一个相对完好的观察窗角落,因为能量干扰而短暂变得清晰的窗后,一个卵形舱体内,那个消瘦的、饱受痛苦的身影的侧脸……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熟悉的轮廓……

哥哥?!郑宏宇?!他真的在这里!还活着?!

巨大的震惊和悲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脏上,让她瞬间僵在原地,无法呼吸。

“走!”林默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用尽力气拉了她一把。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入那条向下的小径。

几乎在他们进入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断裂声!那块平台彻底崩塌,坠向下方的能量深渊,连同那些凶手遗落的工具和未尽的野心,一起被翻涌的幽蓝光芒吞噬。

沉重的黑暗再次包裹了他们。这条狭窄的阶梯异常陡峭,似乎通往熔炉主体结构的更深处,但周围的岩壁粗糙冰冷,不再是那种生物质感的金属,空气里的能量压迫感也奇异般地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腐、冰冷的气息。

暂时安全了。

陈雪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剧烈的喘息牵动着每一处伤痛。林默也瘫坐在她旁边,脸色苍白如纸,闭目努力调息,试图从刚才那场可怕的折磨中恢复。

劫后余生的寂静里,只有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陈雪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早已不成样子、不住颤抖的手,掌心的伤口因为多次的粗暴使用而再次裂开,鲜血缓缓渗出。但此刻,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决心。

她看到了……哥哥还在受苦……而凶手,那个同样到达这里却失败的人,似乎指向了另一条路。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却带着极其微弱颤抖的手,轻轻覆上了她交叠的、血迹斑斑的手背。

是林默。他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在那极度虚弱的状态下,他的眼神复杂到难以形容——有未褪尽的痛苦余悸,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更有一种深切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激和……一种被深深震撼后的动容。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那双同样伤痕累累的手,包裹住她的,仿佛想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安抚那无法停止的颤抖。

在这绝对黑暗、与世隔绝的狭窄阶梯上,在这座吞噬一切的记忆熔炉深处,两人无声地依偎着。一种无需言说的、超越了言语的沉重情感,在这死寂的黑暗中静静流淌,那是共同经历极致绝望和短暂胜利后形成的、牢不可破的纽带。

短暂的休息后,陈雪率先挣扎着站起身。她朝着阶梯下方那片更深的黑暗望去,眼神虽然疲惫,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由恐惧、悲伤、责任和坚韧淬炼而成的火焰。

她向依旧虚弱的林默伸出手。

“走吧,”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去找到那个‘锚点’,结束这一切。”

为了哥哥,为了所有被吞噬的人,也为了身边这个与她命运与共的人。

林默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汲取着彼此微薄却真实的力量,一步一步,向着阶梯下方那片未知的、或许是最终答案所在的黑暗,艰难地走去。

脚下的阶梯仿佛通往地狱的最底层,但那也是他们必须踏上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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