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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心渊回廊

记忆迷房

冰冷粗糙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深入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陈雪搀扶着林默,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身后那扇由她强行开启的应急门早已彻底闭合,将平台的崩塌声、能量的尖啸与追兵的威胁隔绝,只留下空洞的回响渐渐沉寂。

空气在这里变得粘稠而凝滞,仿佛时间本身都放缓了脚步。那无处不在的、源于熔炉核心的低沉嗡鸣并未消失,却奇异地减弱、扭曲了,像是通过了一层厚重的过滤网,变得遥远而模糊,失去了那种直接撕扯意识的狂暴力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古老尘埃气息的宁静,反而更令人心慌。

通道逐渐变得宽阔,他们仿佛走入了一个巨大的、被遗忘的地下回廊。四周的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或生物质感的搏动组织,而是某种打磨光滑的、暗沉如黑曜石般的天然岩石,表面凝结着一层永不消散的淡淡白霜,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岩壁极高,向上延伸没入黑暗中,看不到顶棚。脚下是同样材质的石板,刻满了早已模糊难辨的古老蚀刻纹路,这些纹路似乎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律延伸,最终都指向回廊的深处。

巨大的、形态诡异的水晶簇从岩壁和地面破出,它们并非透明,内部充斥着缓慢流动的、如同絮状雾霭般的幽光,颜色是一种不祥的暗紫色或沉郁的蓝,提供了唯一的光源,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冰冷的岩壁上,随着幽光的流动而微微晃动,如同鬼魅。这些水晶似乎能吸收并转化熔炉逸散出的部分能量,使得此地的能量场相对稳定,却也弥漫着一种精神层面的沉重压力,让人呼吸艰难,思绪滞涩。

林默的状况因此得到了些许缓解。那要命的共鸣感被大幅度削弱,他不再剧烈颤抖或痛苦嘶嚎,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浸入骨髓的疲惫与虚弱。他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陈雪身上,脚步虚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湿音,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墙壁上的霜痕融为一体。然而,他的眼神却恢复了些许清明,正艰难地环顾四周,努力辨认着环境。

“……这里……是‘缓冲区’……或者……‘沉降层’……”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熔炉的……废热和逸散能量……被引导至此……通过这些‘静滞水晶’(他示意那些诡异的水晶簇)冷却沉淀……就像……河流的冲积层……那些最沉重、最难以‘消化’的……记忆残渣……会慢慢沉降到这里……”

这个认知让陈雪不寒而栗。他们正行走在熔炉倾倒记忆废料的垃圾场?那些模糊的蚀刻纹路,那些缓慢流动的幽光,难道是……

“看那里……”林默忽然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向侧前方一片异常巨大的暗紫色水晶。

陈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缩。只见那水晶内部包裹的幽光不再是无序的雾霭,而是隐约形成了一些不断变幻、支离破碎的画面——一张惊恐扭曲的人脸、一只颤抖的手、一片燃烧的家园、某个不断重复的绝望动作……这些碎片化的景象如同被困的幽灵,在水晶中无声地哀嚎、冲撞,却无法挣脱。

这就是被熔炉“消化”后残留的“渣滓”?那些被抽取殆尽后,连能量都算不上的、纯粹的痛苦印记?

就在这时,陈雪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一些完全不属于她的、陌生而冰冷的情绪碎片——极致的恐惧、无边的悔恨、刻骨的背叛感——如同细微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脑海!是这些静滞水晶!它们并不能完全隔绝那些沉淀物的精神辐射!

她猛地咬住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别看……”她低声对林默说,同时也告诫自己。

两人更加小心地前行,尽量避开那些体积巨大、幽光浓郁的水晶簇。回廊曲折蜿蜒,如同没有尽头的迷宫,只有脚下古老的蚀刻纹路指引着唯一的方向。寂静是这里的主宰,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巨大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反而更衬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然而,陈雪的敏锐感知很快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杂音”。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湍流”或者说“空洞感”。它源自回廊侧壁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那里覆盖着厚厚的、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灰白色矿物增生结痂,结痂下方,似乎有一个被彻底封死的管道出口,边缘残留着暴力破坏和高温熔融后又凝固的痕迹。

引起陈雪注意的,是结痂表面几道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矿物覆盖的刻痕——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却莫名觉得眼熟的几何符号,与她之前发现的亮蓝色油污的化学成分有一种奇异的精神共鸣感!

凶手!他/她也曾到达这里!并且试图从这里强行突破出去?!这个出口通向哪里?他/她成功了吗?

陈雪的心跳加速。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指尖拂去结痂表面的浮尘,仔细观察那些刻痕和封死的出口。破坏痕迹很旧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但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结痂底部,有一小片颜色略新、尚未被矿物完全覆盖的区域,那里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

她用手指艰难地抠挖,片刻后,一枚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暗蓝色金属片落入了她的掌心。金属片入手冰冷,表面有着和那种亮蓝色油污相似的虹彩光泽,但更让她心惊的是,金属片背面,用极细的针尖刻着一行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字:

“锚点非门,回望即钥。——致后来者”

锚点非门?回望即钥?

这像是凶手留下的……提示?还是另一个陷阱?

陈雪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扫过这片巨大的回廊,扫过那些沉默的、吞噬了无数痛苦记忆的静滞水晶。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凶手的目标,那个所谓的“锚点”,或许根本不是熔炉的能量核心,而是这些……沉淀下来的、最原始也最顽固的记忆残渣本身?他/她想从这里得到什么?或者……摧毁什么?

而“回望即钥”……钥匙在哪里?难道……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些幽光闪烁的水晶,胃里一阵翻搅。要“回望”这些痛苦,才能找到钥匙?

就在这时,一直靠着她勉强支撑的林默,身体忽然晃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困惑的闷哼。

“……声音……”他喃喃道,涣散的目光没有看向那些水晶,而是投向了回廊深处更黑暗的方向,“……有人在……哭……不是……那些碎片……是……更新的……更……清晰……”

陈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幸存的“钥匙”?还是……别的什么?

她握紧了那枚冰冷的金属片,再次搀稳林默。“我们得去看看。”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回廊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无论凶手的目的为何,无论这里隐藏着什么,既然走到了这里,就没有回头路。哥哥可能遭受的痛苦、林默身上未知的命运、以及这座吞噬一切的熔炉的真相,或许都能在此找到线索。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充满尘埃味的空气,将金属片小心收好,搀扶着林默,沿着古老的蚀刻纹路,向着回廊深处那片更浓郁的黑暗,向着那隐约的哭泣声来源,继续前进。

脚下的石板仿佛记录着亘古的悲伤,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周围静滞水晶中的幽光似乎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微微波动,那些被困的碎片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在这片埋葬着记忆残骸的冰冷回廊深处,未知的答案与危险正在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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