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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心渊智弈(上)

记忆迷房

应急通道的金属舱门在身后沉重闭合,将郑雄暴怒的咆哮与能量武器击打在门板上的轰鸣彻底隔绝。球形隔离舱内重归死寂,只有应急灯惨白的光芒映照着陈雪苍白而沉静的脸。她背靠冰冷舱壁,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第一时间检查林默的状况。

他呼吸微弱,脸色近乎透明,但生命体征尚存。陈雪迅速撕下衣角,手法精准利落地为他手臂和额头的伤口进行压迫止血和简单包扎,动作没有丝毫颤抖,仿佛感受不到自己掌心被电击后的灼痛和手臂多处擦伤带来的刺痛。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绝非安全之地…郑雄一定有其他途径进入或控制这里…)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冷静而迅速地再次审视这个球形空间。脚下,透明地板下那水晶化的沉睡者似乎因之前的干扰而暂时平静,维生系统的幽光波动趋于稳定,但那种被窥视、被解析的冰冷感依然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

(“锚点非门,回望即钥”…“外侧”…凶手的目标不是摧毁,而是寻找…寻找一条不同的路?)

陈雪的脑海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碎片——凶手的笔记、老鬼的信息、哥哥的异常、沉睡者的反应、郑雄的言行——进行交叉比对和逻辑重构。一个大胆的推测逐渐成型:这个沉睡者或许是“熔炉”某种更高阶的核心,甚至可能是郑雄计划的最终目标之一,但他并非不可撼动。哥哥郑宏宇的记忆,以及她与林默这种特殊“钥匙”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系统里的“变量”,是某种未被郑雄完全掌控的“密钥”。

她的目光锁定在侧壁那个她曾用来制造混乱的古老诊断接口上。接口边缘因之前的电击冲击略有熔融痕迹,但内部针脚似乎仍有微光闪烁。

(既然能干扰,或许…也能反向利用?)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她需要再次接入,但目的不是破坏,而是尝试解析甚至“欺骗” 这个古老的子系统,从中获取信息,或者…找到那条凶手未能找到的、“外侧”的路径!

陈雪没有丝毫犹豫。她再次拿出那截仅存的导线,仔细辨认着接口内每一根针脚的功能定义——电源、地线、数据输入、数据输出、状态反馈…凭借被郑雄灌输的庞大而庞杂的知识底库和一种超乎常人的工程直觉,她迅速做出了判断。

她没有选择可能引发剧烈冲突的数据输入针脚,而是将导线的另一端,谨慎地触碰在那根状态反馈针脚上。她不需要写入指令,她需要读取这个子系统当前的状态信息,就像潜入一条暗流,观察水流的动向,而非直接筑坝拦水。

微弱的电流通过导线传入她的指尖,带来一阵酥麻感。她闭上眼,全力集中精神,尝试解读那杂乱电流中蕴含的、极其底层的系统状态代码。这无异于在狂风暴雨中倾听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需要极强的专注力和信息过滤能力。

(系统自检…能量水平稳定…核心连接…存在未修复的微小扰动…日志记录…有一条…异常访问记录?权限认证…B-73协议片段…生物特征匹配度…87%…来源…标记为…“废弃冷却管道β段”?)

B-73!生物特征匹配!果然和她与林默的特殊性有关!那条“废弃冷却管道β段”…难道就是凶手笔记中提到的“外侧”路径?但它被标记为“废弃”…

就在陈雪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一股冰冷而强大的防御意识流猛地顺着导线反噬而来!是那个沉睡者!或者是他潜意识层面的防御机制!它察觉到了这细微的“窥探”!

陈雪猛地想要断开连接,但已经来不及了!那股意识流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她的精神,试图再次将她拖入那种被解析、被吞噬的状态!

(不!不能硬抗!)

危急关头,陈雪展现出了惊人的应变能力和心理素质。她没有惊慌失措地挣扎,反而顺势而为,将自己脑海中关于哥哥郑宏宇最温暖、最鲜活的记忆画面——不是痛苦,不是恐惧,而是阳光下发自内心的笑容、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关爱——主动地、高度浓缩地沿着导线“推送”过去!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无意义”的情感数据洪流,如同对着精密仪器泼洒一大桶五彩斑斓的油漆,瞬间冲垮了那道冰冷意识流的解析逻辑!它似乎完全无法处理这种高强度的、非结构化的情感信息,就像计算机病毒遇到了人类无厘头的玩笑,出现了剧烈的逻辑混乱和宕机迹象!

“嗡——”脚下维生系统的光芒再次疯狂乱闪!那沉睡者发出一声困惑而痛苦的闷哼!

陈雪趁机猛地断开导线连接,身体因精神冲击而晃了一下,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有效!情感…是它的盲点!或者说,是郑雄这种纯粹理性设计的系统的盲点!)

她立刻搀扶起意识稍微清醒一些的林默:“林默!能走吗?我们找到可能的路了!”

“哪里…?”林默的声音虚弱但清晰了几分。

“一条被标记为废弃的管道!但需要你的‘钥匙’特性或许才能开启!”陈雪语速极快,搀着他走向球形舱另一侧,那里有一排看似装饰性的复杂蚀刻纹路。但根据她刚才读取的零碎信息和对郑雄设计风格的了解,这很可能是一种隐蔽的交互接口!

她抓住林默的手,将他那只沾染着血迹的手掌,稳稳地按在纹路中心一个极其细微的凹陷处。

“想着…想着活下去的决心!想着…外面的世界!”陈雪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引导他集中精神。

奇迹再次发生!

那纹路微微亮起,发出柔和的共鸣声!旁边的舱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漆黑、狭窄、向下倾斜、布满灰尘和冷凝水的管道!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和陈腐空气味道的风从中涌出!

正是她读取到的“废弃冷却管道β段”!

没有时间犹豫,身后已经传来其他气密门被强行开启的液压声!追兵到了!

陈雪毫不犹豫,率先探入管道,确认初始段没有明显陷阱后,立刻协助林默钻入,然后自己也侧身挤了进去。

就在他们进入后不到三秒,那扇舱壁迅速闭合,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开启过。

管道内一片漆黑,陡峭湿滑,只能艰难向下攀爬。但陈雪的心中却燃烧着冷静的火焰。她再次凭借智慧,在绝境中撬开了一丝缝隙。

然而,就在他们向下爬行了大约十几米后,林默忽然闷哼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陈雪立刻警惕地问。

“下面…有光…”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而且…我感觉到了…不止一个…‘钥匙’的…共鸣…非常微弱…但…很多…”

陈雪的心猛地一沉。更多“钥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下探,透过管道壁的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地下空洞。空洞中央,并非预想的机械装置,而是一片幽蓝色的、如同地下湖般平静散发着微光的水体。而水体周围,依靠着岩壁或半浸在水中的,是数十个穿着不同年代白色拘束服、陷入沉睡或意识模糊的身影!他们身上都连接着简陋却仍在运作的维生管线,能量来源似乎就是那片发光的湖水。

这些…都是失败的“钥匙”?被废弃的“钥匙”?郑雄竟然将他们集中藏匿在这里?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在湖边,还有一个忙碌着的、穿着破旧维修服、背对着他们的瘦削身影…

似乎察觉到目光,那个身影猛地转过身,抬起手中一把改装过的焊接枪,警惕地对准了管道方向!

应急灯的光芒划过那人满是油污和疲惫的脸。

陈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她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脸——

郑宏宇!

她的哥哥!

但他看起来…比她记忆中任何时刻都要沧桑、疲惫,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警惕,完全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学者。

“哥…?”陈雪的声音因巨大的震惊和困惑而颤抖。

郑宏宇看到管道中的陈雪和林默,眼中先是闪过极度的愕然,随即是巨大的恐慌,他几乎是嘶哑着低吼出来,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急切:

“走!快走!别下来!这是个陷阱!他们…我们…都只是‘电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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