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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伏羲骨下的断掌纹

无量劫:焚心祭:断掌纹

徐婻正的生活像一口古井,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那天西门汶泗的出现,像一颗投入井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几天后便渐渐消散,井水复归于沉寂。她刻意不去回想那双过于专注的杏眼和那阵带着蓝莓甜香的风,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日常的轨道上:开店、接待客人、绘制海娜、打坐、看经书、应对偶尔来自衡阳老家的电话。抑郁的黑狗在门外逡巡了几日,终究没有破门而入,这让她得以维持一种脆弱的平衡。

然而,一周后的下午,那串熟悉的风铃声再次响起,打破了“歸墟”的宁静。

徐婻正正俯身在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年轻女孩的手背绘制繁复的蔓藤花纹。听到铃声,她并未立刻抬头,只是用平稳的声音说:“请稍等,马上就好。”

女孩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性格活泼,一边看着徐婻正操作,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校园里的趣事。徐婻正偶尔点头回应,大部分时间沉默专注。当她终于完成最后一笔,用吹风机轻轻吹干膏体,交代完注意事项,送走心满意足的女孩后,才直起身,看向门口。

然后,她的动作顿住了。

西门汶泗就站在那里,斜倚着门框,似乎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依旧是惹眼的金色卷毛,简单的潮牌穿搭,只是今天换了一件黑色衬衫,衬得他皮肤更白,那双杏眼在店内相对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他手里把玩着一个车钥匙,钥匙圈上兰博基尼的公牛标志闪着冷光。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一幅有趣的画。

徐婻正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恢复常态。她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尤其是这种带着探究和某种势在必得的注视。

“有事?”她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西门汶泗这才慢悠悠地直起身,走到工作台前。他抬起左手,将手腕内侧展示给她看。一周过去,海娜图案的颜色已经变深,呈现出成熟的红褐色,与他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依然清晰完好。

“来复诊一下,”他语气轻松,“徐师傅手艺不错,保持得很好。”

徐婻正瞥了一眼那图案,公事公办地说:“嗯,正常。颜色还会再深一点,然后慢慢变淡脱落。”

“那就好。”西门汶泗放下手,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她脸上,仿佛那张苍白的脸比手腕上的图案更值得研究。“今天有空吗?想再做一个。”

徐婻正看了一眼墙上的预约表——其实是空白的。但她下意识地想拒绝这种突如其来的、带着某种压迫感的靠近。“今天预约满了。”她撒了个谎,声音平静无波。

西门汶泗挑了挑眉,似乎看穿了她的借口,但并不点破。他的目光落在她正在收拾的画针和残留的海娜膏上。“刚才那个图案,很漂亮。蔓藤……象征着什么?纠缠?生命力?”他试图找话题。

“客人喜欢而已。”徐婻正简短地回答,继续手上的清理工作,用行动表示送客。

西门汶泗却不走。他的视线从她低垂的眉眼,滑到她正在擦拭工具的双手。那双手很瘦,指节分明,能看出常年绘画的痕迹,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上次就注意到了——那清晰的、横贯整个掌心的断掌纹。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徐婻正察觉到了,下意识地想将手缩回。但西门汶泗的动作更快,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甚至有些烫,与她常年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徐婻正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她猛地抬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双杏眼此刻不再疏离,而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浓烈的兴趣,甚至带着一丝僭越的放肆。

“你的手相很特别。”西门汶泗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他的拇指,极其自然地、若有似无地摩挲过她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那里正是他海娜图案的位置,仿佛在比较什么。

徐婻正感到一阵战栗从被他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不是愉悦,而是一种被侵犯领地的警觉和不适。她用力想抽回手,语气染上了薄怒:“放开!”

她的挣扎似乎取悦了他。西门汶泗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虽然力道控制着不至于弄疼她。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从她因愠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移到她额前那处被称为“伏羲骨”的明显隆起。

“伏羲骨,主聪明贵寿。断掌,性子烈,决断强。”他缓缓说道,语气不像是在看手相,更像是在宣读某种专属的判决,“徐婻正,你是个很矛盾的人。”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徐婻正努力维持的平静外壳。她讨厌这种被人剖析、被人定义的感觉,尤其是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男人。

“这跟你没关系!”她几乎是低吼出来,用尽力气猛地抽回了手。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和触感,让她心烦意乱。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冰冷的敌意。

西门汶泗看着她像只受惊又愤怒的猫,竖起了全身的毛,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他喜欢看她有情绪的样子,哪怕是愤怒,也比之前的麻木和冷淡要生动得多。

“抱歉,唐突了。”他从善如流地道歉,态度却看不出多少诚意。他不再逼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依旧灼灼,“我只是对你很感兴趣。”

这话说得直白而大胆,毫不掩饰他的目的。

徐婻正的心跳得厉害,一种混杂着愤怒、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冲撞。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对待这种自我中心、行事乖张的人,越是反应激烈,对方可能越是来劲。

“西门先生,”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如果你没有其他业务需要咨询,我要关门了。”她下了逐客令。

西门汶泗看了看时间,确实快到关店的时候了。他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好,那我下次预约。”他拿出手机,晃了晃,“微信上约?”

徐婻正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开始收拾东西,用后背对着他。

西门汶泗也不纠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纤细而倔强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了。风铃再次响起,店内重归寂静。

直到确认他走远了,徐婻正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靠在冰冷的工作台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抬起刚刚被他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陌生的温度和触感。她用力擦了擦,皮肤泛起微红。

“伏羲骨……断掌……”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聪明贵寿?她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是一场漫长的消耗。性子烈?或许吧,否则也不会在和疾病的抗争中挣扎至今。但这些从一个轻浮的富家子弟口中说出来,只显得讽刺和可笑。

她走到洗手池边,用冷水反复冲洗双手和手腕,试图洗掉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冰凉的水流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知道,西门汶泗不会轻易放弃。那种眼神,那种姿态,都表明他把她当成了一个新奇的、值得征服的猎物。

这让她感到疲惫。她的人生已经足够沉重,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一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注定不对等的纠缠。

然而,内心深处,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波动,还是被搅动了。那是一种久违的、被强烈注视的感觉。即使那注视带着侵犯性,却也像一束强光,照进了她幽闭已久的世界,让她无法完全忽视。

……

西门汶泗坐进兰博基尼,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靠在椅背上,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着手腕上的海娜图案,又回想刚才握住徐婻正手腕的触感。她的皮肤很凉,手腕纤细得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但那清晰的断掌纹路,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韧劲。

他确实被强烈地吸引了。这种吸引,超出了单纯的外貌或气质。是一种对神秘未知的探索欲,是一种对极端反差(她的清冷破碎与他世界的喧嚣浮华)的好奇,更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想要靠近那种深刻痛苦的冲动。他见过太多阳光下的美好,反而对这种阴影里的挣扎,产生了病态的迷恋。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歸墟”的微信头像,发过去一条消息:

“下周三下午三点,预约一个复杂图案,位置未定,图案由你设计。西门汶泗。”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立刻得到回复。他也不急,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跑车发出低沉的咆哮,驶离了老街。

他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妹妹西门汶湉的“まんとう饅頭”店。店开在湖南大学附近的一条小街上,装修是简约的新中式风格,此时正值傍晚,店里有不少学生光顾。

西门汶泗停好车走进去,西门汶湉正系着印有馒头图案的围裙,麻利地给客人装袋收钱,那只巨大的缅因猫“大王”则慵懒地趴在柜台旁的一个专属垫子上,睥睨众生。

“哟,稀客啊哥!”西门汶湉看到他,眼睛一亮,“怎么有空来视察我的小店?”

“路过,饿了。”西门汶泗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店里弥漫着面粉和蒸笼的香气,暖烘烘的,和他刚才在“歸墟”感受到的清冷截然不同。

西门汶湉给他端了几个不同馅料的馒头,又给他倒了杯大麦茶,在他对面坐下,八卦地问:“哥,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哦,老是神出鬼没的,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

西门汶泗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含糊地说:“没有。”

“少来!”西门汶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那天看到你手腕上有个纹身!虽然是海娜暂时的,但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突然去弄那个?快说,是不是哪个小姐姐给你画的?”

西门汶泗动作一顿,瞥了妹妹一眼。西门汶湉长得像绫濑遥,清纯无害,但脑子转得飞快,观察力敏锐。

“一个朋友开的店,去捧个场。”他轻描淡写。

“朋友?什么朋友?我认识吗?店在哪儿?”西门汶湉连珠炮似的发问。

西门汶泗被问得有些烦躁,放下馒头:“你管那么多干嘛?好好卖你的馒头。”

西门汶湉撇撇嘴,但看哥哥脸色不太对,也就没再追问,转而说起店里遇到的趣事。西门汶泗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里还是徐婻正那张清冷的脸和她手腕上清晰的断掌纹。

他想起握住她手腕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愤怒,像平静湖面被投石惊起的涟漪。那种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他知道自己行为唐突,甚至有些恶劣,但他控制不住。他想要打破她那层坚冰般的外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是一种极致的悲伤?还是一种被压抑的火焰?

他渴望知道。

离开妹妹的馒头店,西门汶泗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江边。他需要冷静一下。面对徐婻正,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制力都在崩塌,变得像毛头小子一样冲动和笨拙。

他点燃一支中南海蓝莓爆珠,靠在江边的栏杆上,看着对岸繁华的灯火倒映在漆黑的江水中,波光粼粼,虚幻而遥远。就像徐婻正,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歸墟”的回复,言简意赅:

“收到。下周三三点。”

没有多余的字眼,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典型的徐婻正式风格。

西门汶泗看着那行字,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虽然只是冰冷的确认,但至少,他得到了下一次靠近她的机会。

他将烟蒂弹入江中,红色的光点划出一道弧线,迅速被黑暗吞没。他知道,这场他单方面开始的、看似荒谬的追逐,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徐婻正,那个额有伏羲骨、手带断掌纹的女人,注定是他无法轻易放手的猎物。他卑微地爱着这种求而不得的过程,爱惨了这种充满挑战和痛苦的可能性。

江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的金色卷发,他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和近乎病态执拗的光芒。五菱宏光与兰博基尼的间距或许荒谬,伏羲骨与断掌纹的宿命或许难解,但他西门汶泗,偏偏就是要将这荒谬进行到底,将这宿命强行扭转。

夜色渐浓,江流无声。一场始于好奇和执念的暴风雨,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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