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听白搬进周砚宁隔壁那天,正赶上梅雨季的第一场大雨。
他抱着半人高的画筒,在单元楼门口踮脚躲雨,帆布鞋尖浸了水,凉丝丝地贴在脚背上。身后忽然传来电梯开门的声响,他回头,看见周砚宁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那里,西装裤脚挽着,露出的脚踝沾了点泥,却依旧是惯常的沉稳模样。
“没带伞?”周砚宁走近,伞面稳稳罩住他半边肩膀,熟悉的雪松味混着雨气飘过来。叶听白愣了愣,才想起上周在出版社楼下,是这位周总帮他捡过被风吹跑的画稿,当时他只顾着道谢,没敢多抬头看。
“嗯……谢谢周总。”他抱着画筒往旁边缩了缩,想让伞更多遮住对方,却被周砚宁轻轻按住肩膀。“先进去,别淋着。”男人的声音比雨声还低,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和。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镜面墙壁映出两道身影,叶听白盯着自己湿掉的裤脚,耳尖悄悄发烫。周砚宁忽然开口:“新搬来的?”“是,就在您隔壁。”他小声应着,听见男人“嗯”了一声,随后电梯叮地停下,周砚宁先走出电梯,却没立刻开门,而是站在原地等他。
叶听白掏钥匙时手有点抖,钥匙串上挂着的小画板挂件晃了晃,被周砚宁瞥见。“喜欢画画?”“是,我是美术编辑。”他终于打开门,刚要道谢,就见周砚宁把伞递过来:“先用着,明天还我就行。”黑伞柄上还留着男人的体温,叶听白攥紧了,看着对方转身进了隔壁门,才轻轻舒了口气。
第二天叶听白去还伞,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伞放在门口,门忽然开了,周砚宁穿着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进来坐?”男人侧身让他进门,叶听白抱着伞站在玄关,目光不经意扫过客厅——书架占了整面墙,角落里摆着一个半人高的画架,上面蒙着布,像是许久没动过。
“周总也画画?”他忍不住问。周砚宁端来一杯温水,闻言顿了顿:“以前画,后来忙了就放下了。”他顺势坐在沙发上,指了指画架的方向,“你要是不介意,那画架以后你能用。”叶听白捧着水杯,指尖传来暖意,抬头时撞上周砚宁的目光,那眼神比平时温和,像雨后天晴的阳光,轻轻落在他脸上。
从那以后,叶听白常去周砚宁家借用画架。有时他画画到傍晚,周砚宁会从书房出来,递给他一块刚烤好的蔓越莓饼干;有时他对着空白画纸发呆,周砚宁会站在他身后,指尖轻轻点在纸上:“这里加束光,会不会更好?”男人的呼吸落在他耳后,叶听白的笔顿了顿,在纸上添了一道浅金色的光线,刚好落在画里少年的发梢。
有天晚上叶听白加班到深夜,刚走出出版社大门,就看见周砚宁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男人朝他招手:“顺路,送你回去。”车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叶听白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忽然觉得梅雨季好像也没那么难熬。快到小区时,周砚宁忽然说:“下次加班,给我发消息。”叶听白“嗯”了一声,心里像揣了块温温的糖。
周末的清晨,叶听白被敲门声吵醒。他揉着眼睛开门,看见周砚宁手里提着两个纸袋,“楼下新开的早餐店,尝尝?”两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周砚宁握着筷子的手上。叶听白忽然想起昨天画的那幅画,画里的少年站在阳光下,身边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当时没敢细画,此刻却觉得,那身影的轮廓,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
吃完早餐,叶听白去收拾画架,忽然发现蒙在上面的布被掀开了,画架上放着一张画纸,纸上是他昨天画的那幅画,只是那个模糊的身影,被细细补成了周砚宁的模样——男人站在少年身边,指尖轻轻搭在少年的肩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
叶听白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身后传来周砚宁的声音:“画得很好,就是少了点东西。”他回头,看见周砚宁走过来,拿起画笔,在两人的手之间添了一道细细的线,像是牵着的手。“这样,就完整了。”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叶听白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映着自己的身影,像藏在砚台里的光,温柔又坚定。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阳光正好,叶听白看着画纸上相牵的手,忽然笑了。他知道,从周砚宁把伞递给他的那天起,有些东西就已经悄悄改变,像梅雨季里忽然透出的阳光,温暖了往后的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