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极为猛烈,尹美人已再无半分回旋之地。
盛云知第一时间命令将剩余胭脂和尹美人中毒时使用的器具全部封存,并让太医院的太医们轮流再次验毒,确保结果无误。
“卢院使,请问此毒究竟为何物?有何特性?”
“此乃鸠羽红,发作快、毒性烈、可通过肌肤渗透。”
“那太医院的药库之中,可存有此毒?或是配制此毒所需的药材?”
卢院使坚定地表示:“此乃剧毒,早列入宫禁名录。太医院虽有记载,但绝无库存!即便有需用以此类毒物入药的极端情况,也需陛下特批,记录在案,绝无可能流入后宫。”
“以您所见,此毒是宫中秘制,还是宫外坊间所能寻获?”
“此毒配制工艺复杂,原料亦非寻常之物。据老夫所知,宫外某些隐秘的黑市或地下药坊,或许能花重金购得。当然……也不排除是前朝遗留的某些禁药,流落了出来。”
卢院使的答案将调查焦点引向了 “宫外”。盛云知会立刻意识到,关键问题是:
谁,有能力从宫外将这种禁药带进来?
盛云知仔细排查了近几个月所有出入尹美人所居宫殿的人的记录,以及宫外物品递送清单。而晋王也在外排查了近几月所有人出入宫的物品记录。
调查发现,张美人身边一个负责采办的小内侍,约在十天前曾借口家中急事出宫一趟,行踪有半日无法详细说明。
晋王祁元熠亲自审讯该内侍。在高压下,小内侍崩溃招供,声称是受了张美人的指使和重金收买,从宫外黑市弄来了鸠羽红。张美人因前几日被尹美人当众羞辱而怀恨在心。
紧接着,盛云知带人突击搜查张美人的住处,果然在一个妆奁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装着少量粉色粉末的小纸包。经太医查验,与鸠羽红成分一致。
局面似乎一下子明朗了! 动机、人证、物证俱全。皇后党可能已经开始鼓吹“真相大白,与皇后无关”,试图尽快结案。
然而,盛云知和晋王却不那么认为。
盛云知没有轻信供词,她决定亲自会一会这位张美人。
夜晚,被拘禁的张美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全无往日的张扬。盛云知没有直接逼问,而是递上一杯热茶,语气平和地与她聊起日常,慢慢引导到尹美人事件上。
张美人立刻激动地表白:“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嫔妾敬仰还来不及,怎敢有半分不敬!娘娘是嫔妾的榜样!”
她的恐惧不似作假,是一种害怕被卷入巨大阴谋的惶恐,而非阴谋被戳穿的心虚。
盛云知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那鸠羽红,你作何解释?”
张美人哭诉:“盛姑姑明鉴!是……是尹美人前次当众羞辱于我,我心中害怕!她如此得宠,万一哪天要对我下毒手……我才鬼迷心窍,让小太监出去弄了点毒药,只是想留着……万一哪天被人害了,就……就与她同归于尽!我只是想自保,我从来没想过要害皇后娘娘啊!”
盛云知屏退左右,审讯室内只留她和瑟瑟发抖的张美人。她并没有厉声呵斥,而是用一种冷静的、探讨般的语气问道:
“张美人,你说你买毒药是为了自保,我姑且信你。但我有一事不解,还想请你解惑。”
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美人的眼睛:“宫中禁药名录成百上千,你久居深宫,是如何知道鸠羽红此毒?又如何得知它的药效、并能确定它能达到你同归于尽的目的?”
张美人吓得魂不附体,哭哭啼啼地开口:“盛姑姑明鉴!嫔妾……嫔妾哪里懂什么毒药啊!嫔妾只是之前被尹美人欺负狠了,又怕又恨,有一次跟家里进宫探望的母亲哭诉时,说恨不得跟她同归于尽……是我母亲……我母亲心疼我,悄悄告诉我,说……说京城有些见不得光的黑市,只要肯花大价钱,就能弄到些让人消失的东西……”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我听了更害怕了,但又觉得是个办法。后来我就偷偷让那个小内侍出宫,只告诉他去黑市,给我买一种能最快让人毙命的毒药回来!我根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那个小内侍回来以后,才告诉我这东西叫鸠羽红……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盛云知从张美人处出来,就看到祁元熠站在外面等她,“如何了?”他问。
盛云知摇了摇头:“她不像,感觉是个被吓破胆、囤积毒药以求心理安全的纸老虎,应该没那个胆量和脑子去设计皇后娘娘。”
“那边的调查也有消息了,张家是明确的中立派,从不参与党争。”祁元熠说。
盛云知蹙眉沉吟:“中立派?毫无缘由攀诬皇后,为家族招致灭顶之灾……这于理根本不合。” 她总觉得此案背后另有蹊跷,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她抬眼看向祁元熠,开口道:“景明郡主说若是我需要帮助,可以随时叫她,郡主武艺高强,又是皇后娘娘的人,不如让她与你一同去查那个黑市?”
祁元熠双手环胸,思索了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不过她身边,多半会多个甩不脱的小尾巴。”
盛云知闻言轻笑:“那不是正好?路上多个开心果。”
祁元熠跟着笑了笑,神色却渐渐沉静下来,他看向盛云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郑重:“我总觉得此事背后不简单。你在宫中,务必万事小心。”
“明白。”盛云知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