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林静和高远站在修复中心的露台上,望着远方的城市轮廓。晚风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吹动了林静额前的碎发。远处,都市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像一片缓缓苏醒的星海。
“第一批自愿者下周就会入住。”林静轻声说,她的目光落在修复中心后方那片新辟的疗愈花园上,“伦理委员会最终审核通过了全部七项申请。”
高远靠在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金属表面划过。他康复后的感官仍对世界的细微之处保持着敏锐,他能听到楼下实验室里那台被称为“心镜”的核心设备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心镜’的基线校准已经完成。它比我们最初设计的版本……温和了许多。”他停顿了一下,寻找着恰当的词汇。曾经的“静默协议”技术能够强行介入并改写记忆轨迹,而现在的“心镜”,则更像是一面引导使用者自我凝视、自我修复的镜子,技术本身被戴上了最严格的伦理枷锁。
“这不是妥协,高远。”林静转过头,看向他沉静的侧脸,“这是一种回归。”
高远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他知道林静是对的。但他们也都清楚,觊觎这项技术本源的力量从未真正消失。那些曾被“静默协议”震撼的势力,如今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看似无害的医疗项目,猜测着剔除了攻击性后,这技术究竟还剩下多少价值——或者说,潜藏着何种他们尚未理解的新可能。
第一周的工作在平静中度过。五位创伤志愿者在“心镜”的辅助下,开始了缓慢而安全的疗愈旅程。中心里弥漫着一种谨慎的希望氛围。
然而,在第七天的深夜,高远被一条来自系统底层的异常警报惊醒。警报并非针对设备故障或外部入侵,而是指向“心镜”在例行自检中记录到的一段极其微弱的、无法识别的生物特征信号。这信号短暂地出现在三号治疗室,当时房间空无一人,信号特征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数据库,更像是一种……残留的“回声”。
高远立刻调取了该时段的所有监控和数据日志。视觉监控毫无异常,环境传感器数据平稳。唯有“心镜”最核心的量子感应阵列,捕捉到了那持续不足零点三秒的奇异波动。它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结构上的精密性,绝非自然干扰。
他将发现告诉了林静。两人在加密会议室里,对着光谱图分析良久。
“像是某种……扫描留下的痕迹。”林静蹙眉,“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扫描方式,目标似乎是‘心镜’设备本身的技术构架,而非使用者。”
高远的表情凝重起来:“能避开所有常规安防,只被‘心镜’最底层的感知单元偶然捕获。这技术水平……”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这不再是简单的好奇或试探。有一种更隐蔽、更了解内情的力量,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来。它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技术应用,而是技术背后的核心原理,甚至是……技术在与人类意识互动中可能产生的、连他们自己都还未察觉的“新现象”。
“加强物理安防意义不大。”高远沉吟道,“对方走的不是这条路。我们需要升级‘心镜’的监测算法,针对这种未知信号设立陷阱。”
“同时,对下一批志愿者的背景审查必须提升到最高级别。”林静补充道,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尤其是那些创伤经历与‘静默协议’或相关前沿科技领域有潜在关联的个案。”
新的挑战悄然降临。它不再是大张旗鼓的对抗,而是化作了暗影中的博弈。在这个致力于修复情感创伤的宁静港湾之下,一场关乎技术未来走向的、更为复杂的医学探险,才刚刚拉开序幕。林静和高远知道,他们守护的,已不仅仅是几台设备或一个中心,而是人类意识边界那扇刚刚被谨慎开启、绝不能再次被扭曲的大门。
深夜,修复中心地下的核心实验室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频嗡鸣。林静没有离开,她反复查看那份异常生物特征信号的光谱图,试图从那些扭曲的线条中找出逻辑。
“它不像主动扫描,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共振。”她喃喃自语。
高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我重新模拟了信号路径。它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产生于三号治疗室内部,在‘心镜’设备与志愿者吴女士的潜意识进行深度交互后的第73分钟。”
林静猛地转身:“吴女士?那位因实验室爆炸失去部分记忆的量子物理学家?”
“正是她。”高远将新的模拟数据投射到全息屏上。一条虚拟的时间轴清晰显示,奇异信号正是在吴女士的治疗接近尾声时悄然浮现,又迅速湮灭。“信号的特征,与吴女士潜意识深处某些被封锁的记忆碎片,有微弱的谐波关联。但它的精密程度,远超个体记忆所能承载的信息量。”
两人陷入沉默。这暗示着一种更惊人的可能性:吴女士被封存的记忆里,可能无意间记录下了某种超越当前认知的科技印记,而“心镜”在修复其创伤时,像钥匙一样,短暂地触发了这个“印记”的共鸣。
“明天对吴女士的后续访谈,需要调整重点。”林静迅速做出了专业判断,“不能直接询问,以免造成二次创伤。我们需要用更温和的方式,观察她是否对某些特定科技概念存在无意识的反应。”
高远点头,手指在全息屏上快速操作,重新配置了“心镜”的监测参数。“我会设定一个更灵敏的触发器,专门捕捉这类谐波信号。同时加强数据隔离,确保即使信号再次出现,其内容也不会被未知方截取。”
第二天,吴女士如约到来。她是一位气质沉静的中年女性,眼神里带着学者特有的专注,以及一丝难以抹去的惊悸痕迹。
治疗在安全且舒缓的氛围中开始。林静引导她回顾一些中性记忆片段,高远则在控制室密切监视着“心镜”反馈的庞大数据流。
当话题无意间触及“量子纠缠的非定域性”时——这是吴女士曾经深入研究的领域——监测屏幕上的几个参数瞬间发生了细微但明确的跳动。同时,高远设定的新型触发器捕捉到了一段比上次更清晰、持续时间约一秒的相同特征信号!
这一次,信号不再仅仅是“回声”。在放慢千万倍的分析中,它呈现出一段极其复杂、具有分层逻辑结构的“信息指纹”,这绝非人类个体意识所能自然产生。
访谈结束后,林静和高远在保密会议室里看着这段被解构的信号,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像是一段……协议握手信号。”高远指着信号结构中重复出现的特定模式,“它在尝试与某个系统建立通信规则。但‘心镜’并非它的目标系统,所以连接失败了。”
林静感到一股寒意:“你的意思是,吴女士被封存的记忆里,可能不仅记录了一次实验室爆炸,更可能记录下了那次爆炸中,某个未知科技造物被激活时发出的……‘呼叫信号’?”
“而我们的‘心镜’,在修复她的过程中,无意间成了这个信号的放大器和中继站。”高远接上她未说完的话,眼神锐利地望向三号治疗室的方向,“现在,我们不确定的是,这个‘呼叫’……是否已经被另一端‘听见’。”
修复中心外,夕阳依旧温暖宁静。但林静和高远都知道,他们面临的已不再是简单的医疗伦理或技术安保问题。他们可能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更深邃、更未知的领域边界。医学探险的道路,第一次显露出其通往不可预知境地的岔路口。他们需要更谨慎,也更需要勇气,因为这一次,他们探索的不仅是人心的创伤,更可能是隐藏在现实缝隙下的、一个巨大的科技秘密。
夕阳的余晖为修复中心的露台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但林静和高远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凝滞。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却无法完全驱散两人心头的阴影。
“信号分析结果出来了。”高远的声音低沉,他将一个加密数据板递给林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编码或扫描协议。它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接触,或者说,一种基于生物神经电信号的独特‘握手’尝试。最关键的是,其核心频率模式,与‘静默协议’最初进行意识映射时使用的基准频率,存在高度同源性,但更为精炼和……稳定。”
林静快速浏览着数据板上复杂波形图与频谱分析,眉头越皱越紧:“同源但更优?这意味着什么?除了我们和已经被取缔的项目,还有第三方掌握了更成熟的意识交互技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选择现在、选择这里进行试探?”
“目的不明。但选择这里,绝非偶然。”高远指向修复中心主体建筑,“我们的系统虽然经过了严格的伦理阉割,移除了所有强制干预和记忆改写功能,但其底层架构,尤其是用于精准识别和解析深层情感创伤的‘意识共鸣’模块,依然是基于‘静默协议’的核心原理。这个未知的探针,很可能就是被这个模块运行时产生的独特信号吸引过来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它没有攻击性,甚至极为谨慎,更像是在确认某个‘坐标’。我担心的是,如果这第一次‘握手’得到了它想要的回应,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如此温和的探针了。”
林静深吸一口气,晚风带着凉意让她更加清醒。她明白高远的意思。修复中心此刻就像黑夜中突然点亮的一盏特殊的灯,虽然自身无害,却可能吸引来未知的、无法预测的飞蛾甚至掠食者。
“立刻启动‘潜影’协议。”林静果断下令,“将所有非紧急治疗暂停。全面升级中心的网络隔离等级,启用物理断网备用系统。对所有进出人员,包括我们自己,实施最严格的生物特征与神经信号双重认证。”
高远点头:“技术层面我来负责。‘心镜’系统需要一次深度自检和代码混淆,我会设置一些‘蜜罐’模块,如果对方再次尝试接触,或许能反向捕捉到更多信息。”
“伦理和安全委员会那边,由我去汇报。”林静接口,语气坚定,“我们必须获得授权,在极端情况下,拥有启动‘最终净化’协议的权限。”所谓“最终净化”,是一套预设的紧急程序,能在瞬间不可逆地擦除“心镜”系统所有核心代码与敏感数据,确保技术不会落入错误的手中,哪怕这意味着修复中心将不复存在。
夜幕彻底降临,修复中心看似平静的灯光下,一场无声的防御战已经打响。工作人员虽不明所以,但都严格执行着突然提升的安保措施。实验室里,高远带领技术团队对“心镜”系统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加固和伪装。
林静则在与远方的伦理委员会进行紧张的视频会议。她必须透露部分真相以获取更高级别的授权,又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导致中心被过度干涉而关闭。
就在会议进行到关键时刻,高远的加密信息直接切入林静的私人终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探针二次出现。特征变化,更具指向性。‘蜜罐’已触发,正在分析源头。】
林静心中一震,但表面依旧保持镇定,从容地向委员会的专家们解释着加强安保的必要性。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比他们预想的来得更快。对方似乎拥有他们难以理解的追踪技术,而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隐藏自己,并在这短暂的窗口期内,弄清楚这神秘的第三方,究竟是敌是友,其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目的和对人类意识领域的图谋。这场高科技医学探险,正悄然滑向一个更加深邃和危险的未知领域。
夜色渐深,修复中心主实验室的灯光被调成了适合专注工作的低亮度模式。林静结束了与伦理委员会的紧张会议,获得了有限的临时授权,便立刻赶回高远身边。
高远正站在巨大的全息数据流前,眉头紧锁。屏幕上,一段被标记为“蜜罐捕获-002”的数据包正在被反复解析。
“情况比我们想的更复杂。”高远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第二次接触的信号,不再是盲目的试探。它精准地‘嗅探’了我们设置的伪装饰层,然后直接绕开,目标明确地指向了‘心镜’的情感共鸣模块核心算法区。”
林静走近,看着屏幕上那如同灵巧水蛇般绕过层层防御的逻辑路径:“它在学习?还是它本来就对我们系统的底层结构了如指掌?”
“更像是后者。”高远调出另一组对比数据,“你看,它的突破路径效率极高,几乎没有冗余动作。这不像是在摸索,更像是在……验证。验证这个系统是否就是它认知中的那个‘原型’。”
这个推断让两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寒意。如果这个未知存在对“静默协议”的原始技术如此熟悉,那它很可能与当年项目的核心机密有着极深的渊源。
“源头分析有结果吗?”林静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高远摇了摇头,指向频谱分析图上一个模糊的、不断迁移的坐标区域:“信号源无法精确定位。它似乎不是从一个固定的物理位置发出的,而是通过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量子纠缠或高维信息通道进行投射。信号在进入我们系统前,经过了多次、非线性的路径折跃,传统的追踪手段完全失效。”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发现:“而且,我在信号残留的底层信息里,发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非人类的生物电信号模式。它像是……一种载体,或者说,一种‘签名’。”
“非人类?”林静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可能不是某个国家或公司的秘密项目,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未知的智能存在。
“是的,其神经电信号的反应模式和频率,与已知的任何哺乳动物、甚至地球上任何生物模型都匹配不上。它更……高效,也更冰冷。”高远的声音低沉下去,“小静,我们可能打开的不是一个技术潘多拉魔盒,而是一个……生物智能的。”
就在这时,主控台发出了一声轻柔的提示音。不是警报,而是来自三号治疗室的预约提醒——第二天上午,第一位志愿者,那位因实验室爆炸失去部分记忆的量子物理学家吴女士,将进行第三次治疗。
林静和高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吴女士的创伤记忆,是这一切的开端。那个神秘的信号,首次出现就与她的治疗过程紧密相关。
“明天的治疗照常进行,”林静做出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但我们需要调整方案。高远,你能实时监控吴女士的潜意识波动和那个未知信号的关联吗?”
“可以,我已经升级了监控协议。但风险在于,治疗过程本身,可能会再次成为那个信号定位和加强连接的‘放大器’。”
“风险必须承担。”林静眼神坚定,“如果这个未知存在真的与吴女士的过去有关,那么在她的意识世界里,或许也藏着理解甚至与它沟通的钥匙。我们不能只是被动防御,必须尝试主动理解。这是我们作为探索者的责任。”
高远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知道林静是对的。纯粹的隐藏无法解决问题,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踏出这一步,即使前方是更深的迷雾。
第二天,吴女士准时到来。她看起来比之前放松了一些,对林静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治疗室内,环境被调整得更加舒缓,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静引导吴女士再次进入放松状态,开始触及那些被封存的、与实验室工作相关的边缘记忆。高远在控制室紧盯着屏幕,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当吴女士的潜意识再次徘徊在爆炸前那个关键实验的模糊印象时,高远面前的监测屏上,代表未知信号的指示条再次剧烈跳动起来!这一次,信号强度远超以往,并且不再是短暂的“回声”,它呈现出一种稳定的、持续存在的“连接”状态!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心镜”系统反馈的吴女士潜意识图像中,除了那些熟悉的创伤记忆碎片,竟然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不断闪烁的、从未见过的几何符号。这些符号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结构优美而复杂,仿佛蕴含着某种深奥的数学逻辑。
信号没有攻击,没有掠夺,它只是静静地“存在”着,仿佛一个沉默的观察者,同时,那些奇异的符号在吴女士的意识背景中若隐若现。
治疗结束后,吴女士表示感觉比之前好了很多,似乎某些沉重的负担被无形中减轻了。她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林静和高远再次聚在保密会议室,看着记录下来的奇异符号和稳定的信号连接数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它……在帮助她?”林静难以置信地推测,“通过某种方式,平复了她的部分创伤?”
“或者,它只是在‘修复’它认为有价值的信息载体。”高远的观点更为谨慎,“吴女士的记忆,对它而言可能意味着什么。但无论如何,这表明它的行为逻辑并非纯粹的恶意。”
未知的存在展现了超越理解的技术,以及难以揣测的意图。修复中心依然处于风暴眼,但风暴的性质似乎正在发生变化。林静和高远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已不仅仅是一场危机,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可能改写人类对生命和智能认知的接触事件。他们的医学探险,正不可逆转地滑向一个交织着科技、生物智能与意识本质的未知深渊。下一步该如何走,需要无比的智慧和勇气。
吴女士离开后,实验室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服务器群组低沉的运行声,像一片无形的海潮。
高远将那些从吴女士潜意识中浮现的奇异几何符号进行了解构。放大后的符号呈现出一种分形递归的美感,其底层逻辑与人类已知的任何数学体系都不同,但内部自洽性极高。
“这不是随机噪声,”高远指着符号边缘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振荡,“看这里,有规律的能量衰减模式。更像是……一种信息载体,或者说,一种用于校准的‘基准刻度’。”
林静凝视着那些符号,作为顶尖的神经科学家,她敏锐地察觉到另一种可能性:“如果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沟通尝试呢?一种我们无法用语言理解,但可能通过意识层面进行交互的沟通?”
这个想法很大胆。高远立刻调取了“心镜”系统记录下的吴女士全部生理和神经信号数据。经过复杂的算法过滤和增强,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浮现出来:在那些奇异符号出现的同时,吴女士大脑中负责直觉和模式识别的区域(如岛叶和前扣带回皮层)活动水平出现了微妙但显著的提升,而掌管恐惧和威胁反应的杏仁核则异常平静。
“她的潜意识,似乎‘理解’了这些符号的某些基础含义,并且将其判定为‘非威胁’。”林静分析道,“这或许能解释她感觉好转的原因——那个未知存在在展示这些符号时,可能无意间(或有意地)提供了一种超越我们现有技术的、更深层的神经调节。”
这个发现让事态的性质发生了转变。对方的技术不仅强大,而且可能蕴含着对人类意识更深邃的理解和更精妙的干预能力。
“我们需要主动回应。”林静下定决心,“但不能是语言或代码。也许可以尝试用类似的‘符号化’意识脉冲,利用‘心镜’的情感共鸣模块,发送一段经过高度压缩的、代表‘疑问’和‘寻求沟通’的意向性信息。”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提议。主动回应可能暴露更多自身信息,甚至可能被对方误解为挑衅。但被动等待,同样意味着将主动权完全交出。
高远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尝试。但必须设定最严格的安全界限。信息内容必须纯粹,不包含任何关于我们身份、位置或技术细节的数据。同时,我会构建一个虚拟的‘沙盒’环境,所有交互都限制在这个隔离区内进行,一旦检测到任何越界或无法理解的反馈,立即切断连接并启动净化程序。”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两人几乎不眠不休。林静负责设计那段“意识信息”——她摒弃了所有复杂的逻辑结构,最终将其浓缩为一种融合了“好奇”、“谨慎”与“开放”基础情绪的纯粹意识矢量。高远则全力构建那个足以隔绝任何已知形式信息渗透的虚拟沙盒,并设置了多重触发式断联机制。
第三天凌晨,一切准备就绪。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高远深吸一口气,看向林静:“准备好了吗?”
林静目光坚定:“开始吧。”
高远按下了执行键。一段极其微弱、经过精心编码的意识脉冲,通过“心镜”系统,被送入了那个连接着未知存在的虚拟沙盒。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监控屏幕上的数据流平稳得令人窒息。仿佛石沉大海。
就在他们以为尝试失败,准备按计划切断连接时,沙盒内的监控器突然捕捉到了一段反馈信号!
信号极其短暂,但结构清晰。它并非他们发送出去的那种情绪矢量,而是一个……坐标。一个由三个不断变化的奇异符号构成的、简洁至极的坐标信息。紧接着,信号彻底消失,连接中断,仿佛从未出现过。
高远迅速分析这个坐标。“不是空间坐标,也不是时间坐标……更像是一种……在某种我们尚未认知的维度或参数体系中的定位标识。”
林静看着那三个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脉动的符号,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难道……这是一个‘邀请’?邀请我们去往某个……意识层面的‘交汇点’?”
这个“坐标”,像一把钥匙,悬在了现实与未知的交界处。它代表着巨大的风险,也蕴含着突破当前困境、甚至开启一个全新认知维度的可能。林静和高远站在选择的十字路口,他们知道,下一步的抉择,将真正决定这场探险的最终走向。
深夜,“心镜”实验室的核心区内,空气仿佛凝固。江梓渝教授站在主控台前,花白的头发在屏幕冷光下格外醒目。他刚刚亲自复核了那段来自未知存在的“坐标”信号,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信号结构稳定,内部逻辑自洽度高达99.97%,这绝非自然产物或随机噪声。”他的声音沉稳,却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其编码方式,与我们正在研发的‘意识拓扑映射’理论有惊人的暗合之处,但……远比我们成熟。”
站在他身旁的甜栩宁博士,这位年轻的神经接口专家,正快速滑动着手中的数据板,调出对比图谱:“江老,您看这里——坐标符号的能级衰减曲线,与我们在深度冥想志愿者大脑中观测到的‘意识背景辐射’谐波峰值几乎重叠。这似乎是一种……专门针对意识感知本身设计的导航标记。”
“你的意思是,”江梓渝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这个‘坐标’,不是指向某个物理位置,而是指向一种特定的意识状态,或者说,一个意识层面的‘位面’?”
“很有可能。”甜栩宁点头,眼中闪烁着既紧张又兴奋的光芒,“对方可能掌握着远超我们理解的意识科技,他们不是在用电磁波通信,而是在用‘意识’本身作为载体进行交互。”
这时,实验室的气密门无声滑开。项目安保主管江富快步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神色冷峻,直接将一份报告递给江梓渝。
“教授,外围传感网络在信号接收前后三分钟内,捕捉到三次极微弱的空间引力涟漪。”江富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他汇报的内容一样客观得令人不安,“涟漪源无法定位,特征与任何已知物理实验或天体现象均不符。物理层面上的‘客人’,可能已经来过了,或者……始终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无法观测。”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数据终端前的罗伯特·陈(Robert Chen)突然开口,这位华裔天才程序员语速极快:“我尝试了所有已知的密码学和非线性动力学模型来解析这个坐标,全部失败。但它内部蕴含的数学美感……让我觉得它不像是恶意的东西。更像是一把需要特定‘意识密钥’才能开启的锁。”
江梓渝缓缓踱步到巨大的观测窗前,窗外是沉睡的城市。他将几位核心成员的发现串联起来:基于意识拓扑的坐标、针对意识感知的编码、无法探测的引力涟漪、以及需要意识密钥的锁。
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假设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甜栩宁、江富和罗伯特。
“我们之前的假设可能都错了。”江梓渝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这或许不是一个来自遥远深空的信号,也不是某个敌对势力的技术窥探。”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猜想:
“它可能来自一个……与我们的物理宇宙部分重叠,但主要以意识形态存在的‘近层维度’。那个实验室爆炸,吴女士失去的记忆……可能不仅仅是一次事故,而是一次意外的、短暂的维度裂隙开启。吴女士是幸存者,也可能是一个……无意识的‘信标’。”
“而这个坐标,”江梓渝指向屏幕上那三个奇异的符号,“不是一个要去往的地点,而是一个需要我们去‘达到’的意识频率或状态。它是一个邀请,邀请我们的意识,去往那个交界地带进行‘会面’。”
甜栩宁倒吸一口凉气:“主动让意识离体……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这风险……”
“风险巨大。”江梓渝坦然承认,“但如果我们拒绝,就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对方是敌是友,无法知道吴女士事件的真相,更可能错失一个窥见宇宙更深层规律的机会。我们的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探索意识的边界。”
江富上前一步,语气严肃:“教授,如果进行这种尝试,我需要制定最高级别的物理防护和紧急唤醒预案。并且,我建议将尝试者数量严格限定为一人,最大限度降低不可控风险。”
罗伯特也插话道:“我可以编写一个意识锚定程序,尝试在尝试者意识深处建立一个与主设备连接的‘安全绳’,一旦监测到意识波动超出阈值,立刻强制召回。”
江梓渝的目光最终落在甜栩宁身上:“栩宁,我们几人中,你对意识接口的同步率和稳定性最高。但这个决定,必须由你自愿做出。”
甜栩宁看着屏幕上那神秘而优美的坐标符号,又看向周围同伴们坚定而担忧的面庞。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加入这个项目,就是为了走向未知。”她清晰地说道,“江老,我自愿进行首次意识连接尝试。”
探索的脚步,即将踏入一片连最前沿科学都未曾涉足的疆域。实验室内的灯光,仿佛也因这个决定而变得更加明亮,照亮着人类迈向未知意识深海的微小却坚定的一步。
实验室的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甜栩宁平躺在经过特殊改写的“心镜”平台上,头部连接着非侵入式的神经网络接口,平台周围环绕着罗伯特紧急编写的“意识锚定”程序生成的能量场,发出柔和的蓝光。江梓渝教授站在主控台前,眼神专注地监测着数十个生理和神经参数。江富则守在实验室的物理断网开关旁,手始终没有离开,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罗伯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确保“安全绳”程序的每一个字节都稳固无比。
“生理指标稳定,神经接口同步率维持在98.7%的峰值。”江梓渝的声音平静,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的紧张,“栩宁,最后确认一次,你是否自愿进行此次探索?我们仍有中止计划的余地。”
甜栩宁深吸一口气,通过内部通讯频道回应,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确认,江老。开始意识导航程序。”
“启动‘坐标’注入。”江梓渝下达指令。
罗伯特按下了执行键。那三个奇异的符号被转化为特定的能量频率,通过神经接口,温和地传递到甜栩宁的意识深处。
平台上,甜栩宁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缓,闭上的眼睑下,眼球开始快速转动,这是意识进入活跃状态的标志。主屏幕上,代表她意识活动的波形图开始剧烈变化,原本规律的频率逐渐被一种更复杂、更有序的模式取代。
“意识波动正在偏离已知图谱……但结构稳定,未出现应激反应。”江梓渝紧盯着数据流,“锚定程序运行正常。”
甜栩宁感觉自己仿佛潜入了一片光的海洋。不再是眼前看到的光,而是由纯粹信息和几何结构组成的流光溢彩的维度。那个“坐标”像一盏引路的灯塔,她的意识被一种温和而强大的力量牵引着,穿过层层叠叠、难以言喻的意识景观。
不知“前行”了多久,牵引感消失了。她“停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无数流动的、散发着智慧光芒的复杂结构在缓缓旋转。她无法用语言描述所见,却能清晰地“理解”这是一个高度发达的集体意识领域,或者说,一个由纯粹意识构成的文明界面。
就在这时,一个“存在”靠近了她。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凝聚的、充满善意的智慧光晕。一段信息流直接涌入甜栩宁的感知,并非语言,而是一种包含图像、概念和基础逻辑的复合信息包:
【识别:个体意识。来源:三维物理宇宙-碳基生命变体。关联事件:意外时空褶皱(指吴女士实验室爆炸)。状态:探索性接触。意图:寻求理解。】
甜栩宁集中全部精神,尝试用江梓渝指导的方式,将她带来的“疑问”和“寻求沟通”的意向,连同对人类形态、科技发展(尤其是医学和意识科学)的基本认知,打包成一个纯粹的意识信息包,发送出去。
对方的回应迅速而清晰:
【认知:你们的技术路径(指‘心镜’系统)存在原始共振。个体意识创伤(指吴女士)源于未受控的维度能级暴露。我们的交互产生了非预期的信息涟漪(解释为何信号会被‘心镜’捕捉)。】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但极其温和的信息流开始传递。甜栩宁“看到”了宇宙中维度结构的简化模型,理解了“意识”本身可能是一种跨越维度的基础现象。对方文明(他们自称为“织光者”)存在于一个与物理宇宙紧密相邻但以意识为主的维度,他们长期观察着物理宇宙的生命演化,但严格遵守着“非干预原则”。吴女士的实验室事故,是一次极小概率的意外,短暂打开了两个维度间的微观裂隙。
【提供:创伤修复范式。基于意识本质的频率校准技术。】 “织光者”传递来一种全新的、基于意识共振频率调整来修复深层创伤的技术原理。这种技术远比人类现有的任何心理或神经干预手段更根本、更温和,它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核心结构。
信息流停止。那个“存在”传达出明确的告别意向:
【接触结束。频率通道即将关闭。建议:谨慎运用所获知识。个体意识(指甜栩宁)锚定信号减弱,建议回归。】
“教授!栩宁的意识波动开始出现衰减迹象,锚定程序的拉力在增加!”罗伯特突然喊道。
“启动强制召回程序!现在!”江梓渝毫不犹豫地下令。
平台上蓝光一闪,甜栩宁的身体轻微抽搐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震撼与收获。
“我……回来了。”她声音有些虚弱,但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我接触到了……他们自称‘织光者’……”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甜栩宁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她的经历和获得的信息。江梓渝、江富和罗伯特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这不仅证实了高维意识文明的存在,还带来了一种颠覆性的医学可能性。
“基于意识频率的创伤修复……”江梓渝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科学狂喜的光芒,“这完全超越了我们现有的生物学和心理学框架。”
江富依旧保持着冷静:“教授,这份‘礼物’的真实性和安全性需要最严格的验证。同时,我们必须考虑如何保密。一旦消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罗伯特则已经开始构思如何将那份抽象的技术原理,转化为“心镜”系统可以理解并安全应用的算法。
甜栩宁看着同伴们,轻声道:“他们很谨慎,也很……仁慈。这份知识,或许正是我们帮助像吴女士这样的创伤者,甚至推动人类意识科学向前迈进一大步的关键。”
实验室的窗外,天边已泛起晨曦。一次前所未有的接触暂时告一段落,但它带来的震撼与机遇,才刚刚开始。江梓渝团队站在了一个新时代的门槛上,他们手中握着的,不仅是来自异维度的先进医学知识,更是一份关乎人类未来发展的巨大责任。前路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但探索的脚步,已无法停歇。
实验室内的灯光恢复了常亮状态,但空气中的紧张感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具重量的责任。甜栩宁在补充了营养液并短暂休息后,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稳定下来。她、江梓渝、江富和罗伯特围坐在保密会议室内,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显示着甜栩宁凭借记忆和潜意识残留信息重构出的、来自“织光者”的“意识频率校准技术”的核心原理图。那并非具体的操作步骤,而更像是一种哲学框架和数学表达式的结合体,充满了难以立即理解的非线性逻辑。
“信息量巨大,但理解门槛极高。”江梓渝教授手指划过投影中一段仿佛在不断自我迭代的数学符号,“这完全不是我们熟悉的基于神经递质或电刺激的路径。它要求我们直接感知并干预意识本身的‘基底频率’——一个我们甚至无法精确定义的概念。”
罗伯特尝试将部分数学表达式输入分析软件,结果软件报错,提示“逻辑结构无法解析”。“这就像给一个中世纪工匠看量子力学的方程式,”他无奈地摇头,“我们需要先建立一套全新的数学语言,才能理解它的工具。”
一直沉默的江富开口,语气严肃:“技术验证是下一步。当前的首要问题是保密和安保。这次接触虽然看似和平,但无法确定是否留下了我们未知的后门或追踪印记。我建议立刻启动‘净化’协议的预备阶段,对所有接触过此次事件数据的设备进行底层扫描和隔离。同时,我们需要制定一份严格的知情限制协议,目前此事仅限于我们四人知晓。”
江梓渝点了点头:“江富的顾虑是必要的。安保措施按最高标准执行。技术解析方面,我们不能急于求成。栩宁,你是信息的直接接收者,你的潜意识可能还残留着一些未被显意识捕捉到的‘直觉’。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需要配合罗伯特,尝试将那些模糊的‘感觉’转化为我们可以建模的概念。”
甜栩宁郑重答应:“我明白,江老。我会尽全力。”她揉了揉太阳穴,“接触过程中,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织光者’的技术核心在于‘共振’与‘和谐’,而非强制干预。他们修复创伤的方式,更像是帮助意识自身找回其内在的平衡点,而不是从外部‘修补’。”
这个描述给了江梓渝新的思路:“内在平衡点……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暂时放下复杂的数学表达,先从我们能观测到的现象入手。吴女士在接受常规治疗时,那些奇异符号的出现伴随了她状况的改善。我们可以尝试在绝对安全受控的环境下,用‘心镜’系统模拟符号出现时对应的能量场特征,观察其对其他创伤志愿者的影响。这是一种间接的、现象学层面的验证。”
这个相对保守的方案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它避免了直接触碰无法理解的核心技术,转而研究其可能产生的效应。
接下来的几周,修复中心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核心团队却在夜以继日地工作。江富带领安保团队将中心打造成了信息黑洞,所有与外界的通信都受到严密监控和过滤。罗伯特和甜栩宁组成技术攻坚小组,一边尝试破译那深奥的原理图,一边着手在“心镜”系统内构建一个高度隔离的测试单元,用于模拟那种特殊的能量场。江梓渝则坐镇中枢,协调各方,并密切关注着首位志愿者吴女士的后续情况。她的康复速度超出了预期,那些困扰她许久的噩梦和闪回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宁静,这间接印证了“织光者”技术的有效性。
然而,就在测试单元即将完成搭建的前夕,负责监控外部信息流的江富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教授,我们监测到有数股来源不明的数据流,正在以极高的加密等级,试图渗透一些与当年‘静默协议’项目相关的废弃数据库和人员档案。”江富将分析报告展示给江梓渝,“手法非常专业,几乎不留痕迹,但他们的搜索模式显示出明确的目的性——他们在寻找与‘意识维度’、‘非标准生物信号’相关的历史数据。”
江梓渝的目光锐利起来:“能追溯到来源吗?”
“不能。对方使用了多层跳板和量子加密,源头隐藏在迷雾里。但时间点太巧合了。”江富顿了顿,“我怀疑,上次‘织光者’信号出现时产生的微弱引力涟漪,虽然我们无法精确定位,但可能也被其他拥有高端探测技术的组织捕捉到了。他们或许不明白那是什么,但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开始沿着可能相关的线索进行排查。”
树欲静而风不止。尽管江梓渝团队极力隐藏,但他们接触到的非凡存在所激起的涟漪,已经开始在暗夜里扩散。新的挑战不再是理解未知的技术,而是在虎视眈眈的窥探下,如何守护这份可能改变人类未来的火种。他们的医学探险,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更复杂的漩涡之中。
江梓渝听完江富的报告,沉默了片刻。他走到观测窗前,望着窗外看似平静的校园夜景,目光深邃。
“看来,‘织光者’的礼物,也是一把双刃剑。”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波澜,“它引来的关注,比我们预想的更快。”
罗伯特有些焦急:“教授,那我们的测试还要继续吗?如果被外界探测到我们在模拟那种能量场……”
“测试必须继续。”江梓渝转过身,语气果断,“但不能在这里进行了。江富,我们还有更隐蔽的备用地点吗?”
江富立刻调出全息地图,指向城市边缘一片废弃的工业区:“有一个冷战时期建造的地下防核掩体,代号‘蜂巢’。产权模糊,基础设施基本完好,但早已被遗忘。我们可以利用那里,进行深度物理隔离。”
“好。”江梓渝点头,“立刻启动‘蜂巢’的启用程序。罗伯特,将测试单元的所有核心组件模块化,准备转移。栩宁,你负责将所有理论数据和栩宁的意识接触记录进行碎片化加密,没有我们四人的生物密钥同时认证,任何设备都无法完整读取。”
命令被迅速执行。接下来的72小时,团队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下,将核心研究设备转移到了深邃的地下掩体“蜂巢”。这里空气带着陈旧的金属味,但厚重的混凝土和铅层提供了绝佳的物理屏蔽。
在“蜂巢”的核心实验室里,模拟测试再次启动。这一次,甜栩宁没有直接参与,而是由罗伯特远程操控一个经过严格限制的模拟程序,生成极其微弱的、基于“织光者”符号的能量场,作用于一株因辐射而基因受损、濒临死亡的紫罗兰。
结果令人震惊。在特定频率的能量场照射下,仅仅过了二十四小时,那株紫罗兰原本枯萎的叶片竟然重新挺立,受损的叶绿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慢修复。对照组的植株则毫无变化。
“这不是刺激生长,这是……在细胞层面进行精准的损伤逆转!”甜栩宁看着监测数据,难以置信。这种效果远超现有的任何生物修复技术。
江梓渝却异常谨慎:“效果显著,但原理不明。我们就像拿到了一把能打开所有锁的万能钥匙,却不知道钥匙的齿纹为什么能匹配。这种力量,必须被约束在绝对伦理的框架内。”
就在团队沉浸在初步成功的震撼与思考中时,江富带来了更紧迫的消息。
“教授,渗透活动升级了。对方不再满足于搜索废弃数据库,他们开始尝试接触与‘静默协议’项目相关的已解散人员,方式……很隐蔽,但很坚决。更关键的是,我们部署在修复中心外围的传感器,捕捉到了几次极其短暂的非授权低空飞行器过顶侦察,飞行器采用了先进的隐形技术。”
对方显然已经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修复中心,甚至可能锁定了江梓渝团队。
“他们还不确定我们掌握了什么,但已经嗅到了味道。”江富总结道,“‘蜂巢’的位置目前安全,但我们需要考虑更长期的方案。”
江梓渝沉思良久,目光扫过他的三位核心同伴。
“我们正站在一个临界点上。”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手中握有的知识,可能治愈无数创伤,也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灾难。外部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决定,将研究分为明暗两条线。明线,由我负责,我会向科技伦理委员会提交一份经过修饰的报告,声称我们在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神经调节疗法上取得了一些‘有限但有意义’的进展,主动释放一些无关紧要的技术细节,以转移视线,将外界的关注引导到相对‘常规’的医学研究方向上。”
“暗线,”他看向甜栩宁、江富和罗伯特,“由我们四人继续,在‘蜂巢’深处,全力破解‘织光者’技术的核心原理,并建立严格的安全应用模型。同时,江富,你需要开始着手规划,为我们可能需要的、更彻底的‘消失’做准备。”
甜栩宁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眼神却更加坚定。罗伯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江富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明白。”
探索未知的医学奇迹与应对现实的暗流汹涌,此刻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江梓渝团队如同在深渊之上走钢丝,一边是引领人类意识科学前进的万丈光芒,另一边则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的黑暗。他们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无比谨慎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