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 七日后】
烛火摇曳，映照着沈宴离冷硬的侧脸。他正批阅着奏折，朱笔御批，字字凌厉。北境军报已妥善处理，得益于那“星象示警”，损失降到了最低。这本该让他心情稍霁，可胸腔里那股无名的躁郁，却如同跗骨之蛆，随着夜深愈发清晰。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扳指，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梅林中那双山茶色的眼眸，清澈、温顺，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还有那淙淙琴音，似乎仍在耳畔低回，试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呵。”他忽然冷笑一声，掷下朱笔。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突兀。
侍立一旁的内侍监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
“他今日做了什么？”沈宴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内侍监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忙躬身回道：“回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今日一直在殿内静养，翻阅陛下赏赐的医书，午后在偏殿小花园里照料了片刻花草，并未外出。”
“静养？”沈宴离眸色深沉，“他倒是听话。”
可这份“听话”，此刻却让他莫名烦躁。那日梅林中的惊鸿一瞥，那看似柔弱无骨，却又在琴音中透出奇异韧性的人，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过后，留下的不是平静，而是更深的、想要探寻湖底究竟的欲望。
他起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流转着暗沉的光泽。“摆驾，国师殿。”
【国师殿 - 同一夜】
江吟鹿并未安寝。
他披着狐裘，坐于窗边，手中捧着的正是那卷孤本医书。烛光柔和了他过于苍白的脸色，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姿态安静得如同画卷。
【系统5418】正在他脑内叽叽喳喳：“宿主宿主！目标人物好感度又涨了五点！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深深被你吸引，无法自拔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比如假装不小心晕倒在他怀里？”
江吟鹿翻过一页书，心神沉静：“急什么。沈宴离若真如此轻易就‘无法自拔’，他也坐不稳这帝位。现在的‘好感’，更像是对一件新奇玩具的兴趣，以及对那琴音能安抚他情绪的依赖。”
“那怎么办？”
“巩固这种依赖，让他觉得，我是特别的，是唯一的。”江吟鹿指尖轻轻点着书页上一行关于“心悸郁症”的记载，“而且，要让他自己来‘发现’我的特别，而不是我主动凑上去。”
正说着，他耳尖微动，听到了殿外远处传来的、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那脚步声沉稳而富有压迫感，属于谁，不言而喻。
江吟鹿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算计，他合上书，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虚弱。他起身，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香炉，从一旁的小匣子里，取出几味香料，动作缓慢而优雅地添入炉中。
那是他根据医书，略微调整了配比的安神香。气味与沈宴离赏赐的极为相似，但其中一味香料的比例稍有不同，清冽之余，更添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暖，与他身上的药香隐隐呼应。
就在他刚将香炉盖好的瞬间，殿门被无声地推开。
沈宴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廊下的光，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瞬间就锁定了窗边那抹单薄的身影。
江吟鹿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吓到，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蓦然回首。看到是沈宴离，他脸上瞬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无措，山茶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像是受惊的小鹿，连忙就要跪下行礼。
“陛、陛下……”声音带着刚咳嗽过的沙哑和一丝惊喘。
沈宴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扫过他因惊慌而微红的眼尾，以及那在狐裘毛领映衬下更显纤细脆弱的脖颈，然后落在那刚刚盖上、袅袅升起青烟的香炉上。
他没有叫起，反而迈步走了进来。随着他的靠近，那股熟悉的、带着龙涎香底调的帝王气息混合着夜间的寒意侵袭而来。
“这么晚，还未歇息？”沈宴离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江吟鹿维持着半蹲欲跪的姿势，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声音轻柔：“回陛下，臣……臣白日睡多了，夜间有些睡不着，便看会儿书，点些安神香……”他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般，轻声补充，“陛下赏赐的香料极好，只是臣……臣根据医书，稍作调整，似乎更合臣的体质些，能让心神更宁定。臣僭越，请陛下恕罪。”
他主动承认了改动御赐之物，姿态却放得极低，理由也合情合理——体弱，需更精细的调养。
沈宴离走近他，距离近得能看清他微微颤抖的睫毛。那股清雅宁神，又带着一丝独特甜暖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奇异地冲淡了他来时胸中的躁郁。
“哦？”沈宴离伸手，并非扶他，而是用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这个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江吟鹿被迫迎上他的视线，眼中水光潋滟，有惊慌，有顺从，还有一丝努力掩饰的、因为帝王突然亲近而产生的羞赧与无措，耳根迅速染上薄红。
沈宴离仔细端详着这张脸，苍白，精致，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可这双眼睛里，除了他刻意表现出来的情绪，底层却是一片他看不透的朦胧。
“看来，国师不仅通晓星象，于医道香料一途，也颇有心得。”沈宴离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试探。
【系统5418】在江吟鹿脑内尖叫：“啊啊啊！他摸你脸了！宿主！机会！快晕倒！”
江吟鹿在心中冷斥：“闭嘴。”
面上，他因为下巴被挑起，说话有些艰难，声音愈发轻软：“臣……臣不敢当。只是久病成医，胡乱看些杂书，当不得真。一切……一切还是陛下赏赐的香料根基好。”
他的顺从和恰到好处的贬低自己，似乎取悦了沈宴离。
沈宴离松开了手，指尖那细腻温凉的触感却残留了片刻。他负手而立，目光再次投向那香炉。
“这香气，倒是不错。”
江吟鹿立刻顺势道：“陛下若是不嫌弃，臣……臣可将新配的方子献与陛下。或许……或许对陛下缓解疲乏也有所助益？”他抬起眼，眼神纯净而充满希冀，仿佛只是想回报君恩的赤诚臣子。
沈宴离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处处透着矛盾。看似柔弱无害，却拥有莫测的能力；看似温顺依附，却又在不经意间展现出独立的、甚至可能超出他掌控的才智（比如改动香料）。他像一团迷雾，吸引着人去探索，去掌控。
而沈宴离，最擅长的就是掌控。
“准了。”他淡淡道，“明日将方子呈上。”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玄色衣摆划过一道冷硬的弧度。
直到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江吟鹿才缓缓直起身。他脸上那抹慌乱与羞赧瞬间褪去，只剩下冰雪般的冷静。他抬手，轻轻抚过刚才被沈宴离碰触过的下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厌恶，但很快被更深沉的算计取代。
【系统5418】：“宿主！他收了！他收了你的香料！这说明他接受你的‘好意’了！”
“不是接受好意，”江吟鹿走到香炉边，看着那袅袅青烟，唇角弯起没有温度的弧度，“是他开始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带来的‘宁静’。当他发现，只有在我身边，在他使用我‘改良’的香料时，才能获得那份难得的平静……你说，他还会舍得放手吗？”
他需要让沈宴离上瘾。
对这份宁静上瘾，对他这个人上瘾。
就像驯服一头凶猛的野兽，不能靠硬碰硬，而是要让它习惯你的气息，依赖你提供的食物和水，最终，心甘情愿地将锁链的另一端，交到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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