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族王庭 - 七日后】
江吟鹿被软禁在一座华丽的帐篷里,手脚上的绳索虽已解开,但软筋散的药效未过,他依旧浑身乏力,只能倚在铺着厚厚绒毯的榻上。赫连决并未苛待他,饮食起居皆按上宾之礼,甚至找来了戎族的巫医为他调理身体,只是不允许他踏出帐篷半步。
赫连决每日都会来看他,有时是带着审视的目光,有时则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啧啧,南朝的美人儿就是娇气,这都几天了,还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赫连决抱着手臂站在榻前,语气带着惯有的嘲弄,金色的眼眸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江吟鹿因虚弱而更显苍白的脸上,那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他觉得……有点碍眼。
江吟鹿抬起眼,山茶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声音因乏力而轻柔:“太子殿下若觉得臣碍眼,放了臣便是。”
“放了你?”赫连决嗤笑一声,凑近了些,带着草原风沙气息的热意扑面而来,“本王费了这么大劲把你请来,岂有放走的道理?再说了,你这副样子,放你走,你能活着回到南朝吗?”他话虽说得难听,眼神却不自觉地扫过江吟鹿纤细的手腕,那里因为之前的捆绑还留着淡淡的红痕。
【系统5418】在江吟鹿脑内小声哔哔:“宿主,这个赫连决好像有点口是心非啊?他是不是在关心你?”
江吟鹿在心中回应:“傲娇嘴毒忠犬的典型表现罢了。不必理会。”
面上,他微微偏过头,避开赫连决过于靠近的气息,轻声道:“殿下究竟想从臣这里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赫连决直起身,金色的眼眸微眯,“自然是你的能力。能识破‘噬魂阵’,还能画出破解草图……国师大人,你的价值远超你的容貌。”他顿了顿,语气又变得轻佻起来,“当然,你的容貌也是极品,沈宴离那个疯子倒是好运气。”
他提到沈宴离时,语气明显带着不爽。
江吟鹿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帐篷顶部的纹饰,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这种疏离的态度,反而让赫连决有些莫名的烦躁。
接下来的日子,赫连决来得更勤了。他有时会带来一些南朝没有的奇珍异果,嘴上说着“赏你的,别一副没见识的样子”,眼睛却偷偷观察江吟鹿的反应;有时则会故意说些戎族的趣事或者朝堂的争斗,想引他说话,但江吟鹿大多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应一声,态度不冷不热。
一次,赫连决手下的将领送来紧急军情,似乎是南朝援军到了,战事吃紧。赫连决心情不佳,在帐内发了好大一通火,摔了酒杯。发泄完后,他下意识看向坐在角落安静看书的江吟鹿,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煮好了一壶清茶,正缓缓倒入杯中,氤氲的热气柔和了他清冷的侧颜。
“吵到你了?”赫连决语气还是有些冲,但脚步却不自觉地挪了过去。
江吟鹿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声音依旧平淡:“殿下火气太旺,伤身。”
赫连决看着那杯清澈的茶水,又看看江吟鹿波澜不惊的脸,一肚子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散了大半。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动作粗鲁,却咂咂嘴:“你们南朝的茶,淡出鸟来。”
话虽如此,他却没再摔东西,反而在江吟鹿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他纤长手指翻动书页的样子,竟觉得比看歌舞还顺眼些。
【系统5418】:“宿主,他好像被你安抚了?!这就是温柔的力量吗?”
江吟鹿:“不过是他潜意识里需要一個能让他平静下来的存在,而我恰好扮演了这个角色。”
随着接触增多,赫连决发现江吟鹿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只有皮囊和神秘能力的空壳。他学识渊博,即便谈论戎族的历史风俗也能言之有物;他心思玲珑,偶尔一句点拨便能让他豁然开朗;他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种不容折辱的坚韧。尤其是当他专注地调配一些安神香料(用赫连决提供的药材)时,那侧影沉静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赫连决嘴上依旧不饶人,动不动就“你们南朝人如何如何娇气”、“沈宴离如何如何眼瞎”,但行动上却越发体贴。他会记得江吟鹿怕冷,命人在他帐中多加炭火;会因为他多吃了一口奶糕而暗自高兴,第二天让人准备更多;甚至会因为他看书时蹙眉,而笨拙地找来更亮的油灯。
他开始不喜欢看到江吟鹿沉默寡言、思念故土(他以为的)的样子,变着法地想引他注意,哪怕是被他偶尔忍无可忍的反驳一句,也能让他暗爽半天。
【系统5418】的数据流都透着一股兴奋:“宿主!赫连决的好感度飙升!他看你的眼神都在发光!虽然嘴还是那么毒!这就是傲娇的终极形态吗?”
江吟鹿对此不置可否,依旧维持着疏离却不失礼数的态度。他偶尔会在赫连决谈论兵法时,“无意间”提点一两句,让戎族在接下来的交锋中吃了点小亏;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南朝某些事物的怀念,加深赫连决对沈宴离的敌意。
他知道,沈宴离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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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皇宫 - 十日后】
沈宴离确实得到了消息。
当暗卫战战兢兢地禀报国师大人失踪,并呈上那封江吟鹿留下的、说明去北境破解噬魂阵的信和草图时,沈宴离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恐怖至极。
他捏着那封信,指节泛白,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他一脚踹翻了御案,奏折笔墨散落一地,吓得殿内宫人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他竟然敢!竟然敢违逆他的命令,偷偷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还被戎族太子掳走了!
一想到江吟鹿可能落在赫连决手里,可能受伤,可能被折辱……沈宴离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想起江吟鹿离开前那委屈又倔强的眼神,想起他说的“愿尽绵薄之力”……所以,他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才铤而走险?是因为想帮他,才落入敌手?
这个认知让沈宴离的心更加绞痛,同时也燃起了更旺的怒火——对赫连决,也对……他自己。
“赫、连、决!”沈宴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神阴鸷得骇人,“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朕必踏平你戎族王庭,将你碎尸万段!”
他不再犹豫,立刻下令:“点兵!朕要御驾亲征!”
什么朝政,什么权衡,此刻都被抛诸脑后。他只有一个念头——把江吟鹿抢回来!立刻!马上!将他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再不许他离开半步!
那个能让他宁静,能缓解他痛苦,能牵动他所有情绪的人,只能是他的!谁碰,谁死!
沈宴离亲率大军奔赴北境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很快也传到了戎族王庭。
赫连决得知后,先是震惊,随即是滔天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沈宴离竟然为了一个国师御驾亲征?他竟如此重视江吟鹿?
他冲进江吟鹿的帐篷,语气酸溜溜又带着狠厉:“你的旧主来救你了!看来他对你倒是‘情深义重’!”
江吟鹿正坐在窗边望着南方的天空,闻言,缓缓回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山茶色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鱼儿,终于上钩了。
他垂下眼帘,轻声道:“陛下他……只是不容许属于他的东西被他人染指罢了。”
这话听在赫连决耳中,却成了江吟鹿在沈宴离心中只是“东西”的佐证,让他更加为江吟鹿感到不值,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将这人留下的决心。
“哼,他来了也好!本王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从我手中把你抢走!”赫连决金色的眼眸中燃起战意和势在必得,“江吟鹿,你看着,本王绝不会像他那般对待你!”
江吟鹿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平静的目光,却让赫连决觉得,自己仿佛早已落入一个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
而执网之人,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南朝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