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回音林,前方出现一片朦胧的水域,水汽蒸腾如白雾,将水面笼罩得严严实实,连对岸的影子都看不清。岸边泊着一艘乌篷船,船头坐着个穿着蓑衣的老船家,手里慢悠悠地摇着橹,橹声“吱呀”作响,在寂静的雾中格外清晰。
“这是‘忘川渡’,”萧策望着迷雾,眉头微蹙,“据说渡过这片水域,就能抵达‘镜湖’,可这雾太浓了,连方向都辨不清。”
阿金抱着五灵草,草叶指向船头:“草儿说,船家能渡我们过去。”
老船家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神却很清亮,像藏着星光:“客官要过河?”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穿透浓雾钻进三人耳中。
“是的,我们要去镜湖。”陈一书上前一步,“只是这雾……”
“雾是镜湖的屏障,”老船家放下橹,指了指船板,“上来吧,迷雾里走,靠的不是眼睛。”
三人踏上乌篷船,船身轻轻一晃,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老船家重新摇起橹,船缓缓驶入迷雾中。
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不见水,看不见岸,只有橹声单调地回响。阿金好奇地掀开船帘,却发现外面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雾,连船头的灯火都只能照亮身前半尺。
“船家,这雾里是不是有什么说法?”阿金忍不住问。
老船家笑了笑,声音像风吹过枯木:“这雾啊,会让人看到心里最想的东西。有的人看到金银,有的人看到故人,有的人……看到自己。”
话音刚落,陈一书突然看到雾中浮现出一座熟悉的小院,院里有个妇人正在晒药草,正是他过世的母亲。“娘?”他下意识地想冲出去,却被萧策一把拉住。
“是幻象!”萧策低声提醒,“船家说的没错,别被迷惑了!”
陈一书猛地回神,再看时,小院和妇人已消失在雾中,只余下白茫茫的一片。他心头一震,原来这雾能勾出人心底的执念。
这时,阿金突然“呀”了一声,指着左侧的雾:“是糖葫芦!好多糖葫芦!”她小时候最馋这个,可惜家里穷,很少能吃到。
“别碰!”老船家的橹猛地一顿,船身微微倾斜,“那是雾结的幻形,碰了就会被缠上,再也出不去了。”
阿金赶紧收回手,吐了吐舌头,抱着五灵草不敢再乱看。五灵草的叶片此刻却挺得笔直,根须指向船尾,像是在警示什么。
陈一书顺着根须的方向望去,只见雾中隐约有黑影闪过,速度极快,带着刺骨的寒意。
“是‘雾影’,”老船家的橹摇得更快了,“它们靠吸食执念为生,越是心不静的人,越容易被盯上。”
话音未落,几道黑影突然从雾中扑出,形似蝙蝠,却长着利爪,直扑阿金——她刚才对糖葫芦的执念,引来了雾影。
萧策拔剑出鞘,剑光一闪,将黑影斩成两半,可被斩断的黑影瞬间化作雾气,又在不远处凝聚成形。
“别硬拼!”陈一书取出玉珏,光芒绽放,照向黑影。那些雾影在光芒中发出尖啸,竟不敢靠近,纷纷退入浓雾深处。
老船家赞许地看了陈一书一眼:“玉能清心,难怪雾影怕它。”
船继续前行,雾中的幻象越来越多。萧策看到了战死的战友,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阿金看到了摆满糖果的铺子,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陈一书则看到了无数张面孔——那些他没能救下的人,带着失望的眼神望着他。
“都别看!”陈一书大喝一声,玉珏光芒大盛,笼罩住整个船身,“守住本心!这些都是虚妄!”
光芒之下,幻象如同冰雪消融,雾影也彻底消失了。萧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阿金也回过神,脸红地低下头。
不知过了多久,老船家突然停下橹:“到了。”
浓雾如退潮般散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清澈的湖水映入眼帘,湖面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岸边杨柳依依,正是镜湖。
三人下了船,陈一书回头看向老船家:“多谢船家指引,不知该如何称呼?”
老船家摇着橹,船缓缓退回迷雾中,只留下一句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守住了自己。”
船身渐渐隐入浓雾,橹声也越来越远,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策望着雾霭,若有所思:“这船家,怕是不简单。”
陈一书点头,握紧了玉珏:“镜湖到了,接下来,该去找‘镜心草’了。”传说镜心草能映照人心,是净化瘴核的关键。
阿金看着清澈的湖面,突然指着水中:“你们看!水里有影子!”
三人低头望去,只见湖面的倒影中,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他们微微颔首,像是在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