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接连几天的阴雨过后，天空终于放晴，呈现出一种被洗刷过的、清澈高远的蓝。阳光带着深秋特有的干净质感，透过窗户洒进教室，空气里漂浮着微凉的尘埃。

白桦乙的感冒好了大半，只是脸色还带着点病后的苍白，偶尔会轻轻咳两声。

那个装着药的塑料袋，他第二天清晨就悄悄收进了抽屉深处，但里面的冲剂他按时喝了，药片也吃了。

他没有对陈煜说谢谢，那个词堵在喉咙口，重若千钧，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回应。

在陈煜课间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时，顺手将他摊了一桌的卷子整理好；在他体育课回来前，将他晾在窗台外被风吹落的本子捡起来，轻轻放回他桌上。

陈煜注意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他依旧能感觉到白桦乙那份有意无意的疏离，但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他烦闷了。

他发现，白桦乙的“靠近”是无声的，像蜗牛的触角，小心翼翼，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缩回去，需要极大的耐心去感受。

他开始学会不去直接追问，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地勾肩搭背，只是偶尔在递东西时，指尖会“不经意”地轻轻擦过白桦乙的手背，或者在白桦乙轻声咳嗽时，默默地把两人之间那扇窗户关小一点。

这种无声的默契，像一条暗流，在两人之间缓慢流淌。

这天早上，白桦乙起得比平时早了些。他洗漱完毕，看着陈煜还裹在被子里睡得正沉，只露出几撮不听话的头发。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自己的饭卡，轻声离开了寝室。

等陈煜被闹钟吵醒，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时，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一杯用一次性杯子装着的、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旁边还有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还热乎的包子和一个茶叶蛋。

陈煜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床铺，白桦乙已经不在寝室了。他下床，走到书桌前，看着那份突兀出现的早餐。这绝不是他那些咋咋呼呼的哥们会干的事。只有一个可能。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温软的暖流缓缓蔓延开来。

他拿起那杯豆浆，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恰到好处的暖。他喝了一口，淡淡的甜味，是他喜欢的口味。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只在某次闲聊时随口提过一句喜欢喝甜豆浆。

陈煜坐在桌前，慢慢地吃着包子，味道很普通，是食堂最常见的口味，但他却觉得格外好吃。阳光正好照在他侧脸上，暖洋洋的。

他想起白桦乙平时总是低着头、沉默吃饭的样子，想象着他今天早上，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独自去食堂，买了这样一份早餐，又悄悄放在他桌上。

那个总是将自己缩在壳里的人，原来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试探地，伸出触角。

当陈煜吃完早餐，收拾好来到教室时，白桦乙已经像往常一样坐在位子上看书了，仿佛一切如常。陈煜走到他身边坐下，带来一阵清晨室外微凉的空气。

白桦乙翻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陈煜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大声打招呼，他只是侧过头，看着白桦乙被阳光勾勒出柔和光边的侧脸，和他微微泛红的耳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豆浆很甜，谢谢。”

白桦乙的身体明显僵住，握着书页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那截白皙的后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了一层薄红。

陈煜没有再说什么，他转回头，拿出课本，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窗外的阳光更加明亮了些，将课桌照得发亮，也驱散了连日来盘踞在他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

有些东西，无需言明，却已在心底悄然生长，如同这深秋的阳光，不炽烈，却足够温暖。

————————————

作者有话: 我要哭了。以后每周两更。我以后都要交手机了。破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