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语的公寓里飘着醇厚的咖啡香,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出一道耀眼的金线。冷川站在厨房流理台前,正往两个马克杯里各加入两勺糖——这是“亦辰”时期留下的、与他原本口味相悖,却已成为本能的习惯。
一个温暖的拥抱从身后悄然环住他的腰,陈千语将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警长先生今天不上班?”
冷川轻笑,转身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她,顺势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轻吻:“休假。”
她接过杯子,指尖在交接时无意中擦过他掌心那道凸起的旧伤疤,动作微微一顿:“陈局长这么容易就批了?”
“不,”他低头,鼻尖蹭过她带着清香的发丝,语气里带着一点难得的、属于“自己人”的随意,“我自己批的——行使了一点刑侦队长的特权。”
窗台上,那颗象征着他们命运转折的变形子弹,被做成了简单的钥匙扣,在清澈的晨光里,静静地反射着微光。
这份由晨光与咖啡构筑的宁静,也延续到了她新开的弹道鉴定所。傍晚的夕阳斜照进来……
陈千语的私人弹道鉴定所开业第三周,空气里终于不再是崭新的装修气味,而是混合了枪油、咖啡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这让她感到安心。傍晚的夕阳斜照进来,为桌面上散落的弹头样本镀上一层暖金色。
冷川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警局特有的、纸张与消毒水混杂的气息。他脱下警服外套,熟练地挂在门后,仿佛这里是他另一个办公室。
“这里,”他绕过桌案,手指虚点向显微镜下的弹头,“膛线磨损度显示,凶手至少射击了二十次,是个老手。”
陈千语头也不抬,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拍开他的手指:“提醒你,冷警官,这是我的案子。”
“我们的。”他纠正,从随身携带的公文袋里抽出一份文件,指尖点在某行小字上,“警局委托书上明确写着,‘特邀冷川警官协同调查’。”
她撇了撇嘴,视线仍停留在显微镜目镜上:“协同调查?那你付咨询费了吗,警长大人?”
冷川低笑一声,变戏法似的从另一个证物袋里——天知道他为什么用证物袋装——掏出一盒精致的草莓蛋糕,推到她手边:“预付定金。”
后来,警队的年轻警员们慢慢摸清了一个规律:冷队办公室的抽屉里永远备着各种甜品小食;而与之对应的,是陈千语鉴定所出具给警方的报告,总是格外详尽,甚至偶尔会附上超出委托范围的弹道线索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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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由蛋糕构筑的“协同”关系,也延续到了射击场。老周看着并排站立的两人,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
“赌什么?”陈千语调整着护目镜,语气随意。
冷川熟练地压着子弹:“老规矩,输的人负责今晚的晚餐。”
“你做的饭?”她挑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上次的意面——”
“煎糊了。”他坦然接话。
“前天的牛排——”
“盐放多了。”他点头。
“那你还敢赌?”
陈千语勾唇一笑,举枪瞄准,侧脸线条冷静而优美:“因为我会赢。”
十枪速射,电子靶嗡嗡作响,最终显示出一个毫厘不差的平局。冷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忽然上前一步,从背后贴近,温热的手掌覆上她持枪的右手,形成了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
“加赛一局。”他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陈千语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微颤,子弹脱靶,在靶纸边缘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弹孔。
“作弊。”她摘下护目镜,瞪向他,眼底却并无怒意。
冷川笑着接过她的枪,顺手也摘掉了自己的护目镜:“这叫战术干扰,陈教官。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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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常的甜,像是特意为了中和那些深夜里悄然袭来的苦涩。凌晨三点,冷川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卧底最后一夜的枪声与肋骨碎裂的剧痛,在黑暗中清晰得骇人。冷汗浸透了背心。
他几乎刚一动弹,身侧的陈千语便立刻睁开了眼睛。她没有开灯,在朦胧的夜色里,微凉的手指精准地抚上他紧绷的后颈。
“闭眼。”她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什么?”
“我数三下,你闭眼。”她不由分说地抵住他的额头,声音像是一种催眠,“三、二、一。”
在他眼帘合拢的瞬间,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现在,噩梦被锁住了。”
这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小仪式,用亲吻封印那些试图挣脱牢笼的黑暗。而当天色微亮,冷川醒来时,才发现陈千语的左手,在睡梦中仍无意识地紧握着枕下那把手枪的枪柄。她始终保留着狙击手的警觉,连最深沉的睡眠里,都为他留着一条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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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紧密的联结,在不久后的军校同学会上,以一种近乎张扬的方式展露无遗。当年曾参与霸凌的几个同学面色尴尬地走来,话未出口,冷川已自然地揽住陈千语的肩膀,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叫嫂子。”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离场时,陈千语在停车场翻找车钥匙,却从自己的包带上摸到了一枚冰凉的金属徽章——冷川的警徽。
“干嘛?”她捏着那枚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徽章,在他眼前晃了晃。
冷川握住她拿着警徽的手,将她的手连同徽章一起,按在自己左胸胸口,隔着一层布料,能感受到其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宣告主权。”他低声说,目光灼灼。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紧密地交融在一起,如同两条历经曲折最终完美交汇的弹道,在命运的靶心上刻下一个无形的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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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似乎终于走上了平静的轨道。直到某个休假清晨,陈千语在洒满阳光的阳台晾衣服时,发现了一个朴素的小木盒。
她打开它,里面是一条手工打造的项链,由九枚弹壳串联而成,每一枚弹壳的底部,都被精心雕刻上了一个清晰的五角星。
“九颗,”冷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个温暖的拥抱,“代表我救你一次,你救我……八次。”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陈千语捏了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鼻尖有些发酸,嘴上却反驳:“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明明是你救我的次数更多。”
冷川低笑着,侧头吻了吻她耳垂上那粒小小的痣,声音温柔得如同这清晨的阳光:“那就用余生,慢慢算。”
窗外远处,传来隐约的教堂钟声,悠扬而宁静。
而他们的时间,在历经所有偏离与逆向之后,才刚刚开始正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