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的。”
“啊?”王栎鑫愣住了。
“你只是睡着了。”陈楚生替他掖好被角,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不过,若我再晚去片刻,就未必了。”
王栎鑫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顿时又气又羞,还有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来,让他鼻子都有些发酸:“生哥!你吓死我了!”
陈楚生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那丝笑意终于明显了些:“所以,记住教训了?”
“记住了!再也不在外面喝这么多了!”王栎鑫重重点头,心有余悸。
这时,门外传来王铮亮的声音:“醒酒汤来了。”
陈楚生起身开门,接过汤碗,对王铮亮道:“亮哥,时辰不早,你明日还要早起去进宫教学,先去歇息吧,这里我来。”
王铮亮探头看了看床上虽然脸红但眼神已经清明不少的弟弟,又看看一脸平静的陈楚生,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有劳你了。”他打了个哈欠,也确实困倦了,便转身离去。
陈楚生端着醒酒汤回到床边,递给王栎鑫:“趁热喝了。”
王栎鑫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汤水,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陈楚生,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显得比平日更加……温柔?
“生哥,”王栎鑫放下空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今晚宫宴……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总觉得,后来气氛有点怪怪的?”他虽然醉了,但武将的直觉还在。
陈楚生接过空碗放在一旁,闻言眸光微凝,沉吟片刻,才道:“嗯!西域送来的那个质子,你可见到了?”
王栎鑫努力回想,模糊记得似乎有个年纪很轻、长得挺好看的异域少年,但具体模样记不清了:“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
“他长得,”陈楚生顿了顿,目光落在王栎鑫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与你有几分相似。”
“像我?”王栎鑫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觉得有些荒谬,“生哥,你莫不是看错了?西域人怎么会像我?”
“神韵确有几分相似。”陈楚生语气肯定,“此事恐非巧合,亮哥已让虎子去查其底细,近日你需多加留意,与此人保持距离,勿要因其相貌而放松警惕。”
王栎鑫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见陈楚生神色严肃,也立刻认真起来:“我明白了,生哥放心。”
“嗯。”陈楚生见他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起身道,“好了,夜深了,好生歇着,明日若还有不适,便告假一日。”
“不用告假,我没事了!”王栎鑫连忙道,看着陈楚生走向门口,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脱口而出,“生哥!这么晚了,别走了,我们一起睡呗,从我被封当了太尉,你就几乎不留宿太傅府了。”
张远和陆虎还是如以前一样,太晚不愿意动就留下来,这里都有他们的专属房间,陆虎最喜欢和他粘在一起睡。
陈楚生握住门闩的手微微一顿。
屋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映得他侧脸轮廓明明暗暗。王栎鑫那句话脱口而出后,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眼神却依旧亮晶晶地带着期待,像只怕被抛弃的小兽。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片刻。
陈楚生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向床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泛红脸蛋的王栎鑫。那眼神深邃,似乎能看进人心里去。
“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陪着睡?”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也没有立刻拒绝。
王栎鑫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小声嘟囔:“就是……就是好久没一起说话了嘛……而且我头还有点晕……”他适时地蹙起眉头,做出几分可怜相,“万一晚上吐了怎么办?亮哥肯定又要念叨我……”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陈楚生的表情。见对方依旧没什么表示,心里不免有些打鼓,生哥是不是觉得他太黏人了?
就在他准备讪讪地说“算了”的时候,陈楚生却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那叹息极轻,却像羽毛般搔过王栎鑫的心尖。
只见陈楚生抬手,解开了朝服最上方那颗严谨扣系的玉扣,动作自然流畅:“去里面些。”
王栎鑫眼睛瞬间亮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飞快挪到床榻里侧,空出大半位置,还殷勤地拍了拍铺得松软的枕头:“生哥,给你枕头!”
陈楚生脱下外袍,搭在一旁的屏风上,只着一身素色中衣,吹熄了桌案上的烛火,只留墙角一盏昏暗的落地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他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来。床榻宽敞,两人之间仍隔着一臂的距离,但王栎鑫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传来的、属于陈楚生的体温和那缕熟悉的冷松香气。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偷偷往那边蹭了蹭,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惹对方不快。
黑暗中,陈楚生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闭眼,睡觉。”
“哦。”王栎鑫乖乖应声,闭上了眼睛。酒意和疲惫再次上涌,身边又有令人安心的气息,他很快便觉得困意朦胧。
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之际,模糊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确认他没有发热,然后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那动作轻柔而自然。
王栎鑫在彻底睡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生哥的手……好像没那么凉了。
这一夜,王栎鑫睡得格外沉实安稳,连梦都没有做。
而陈楚生,在身侧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后,于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身边人毫无防备的睡颜,看了许久许久。
窗外月色渐西,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