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顾砚宸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他推门而入，玄色龙袍上沾着未融的雪粒，脸上还带着幸喜：“阿遥，你终于愿意见朕了。”
我没有起身，只是静静望着他：“顾砚宸，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吗？我父亲一生忠诚，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你却因为忌惮镇国将军功高震主，设计陷害他，导致他战死沙场！”
他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知道什么了？”
我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封泛黄的书信，“你看看这个，这是你当年写给副将的密函，指示他如何陷害我父亲！”
顾砚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冲过来，试图抢走书信。我敏捷地避开，将书信举在他面前：“你怕了？你怕真相被揭露，怕天下人知道你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顾砚宸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阿遥，你别在逼朕！”
“我已经被你逼到绝路了。”我轻声说道，“顾砚宸，你欠我父亲的，欠我孩子的，欠天下人的，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顾砚宸，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顾砚宸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许久，我仍盯着窗台上未融的雪粒发怔。阿昭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时，我才惊了一下，转头看见她泛红的眼眶里还闪着泪光：“小姐，您刚才在里面……”
“我没事。”我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冻伤——这些天她为了奔走联络，没少在风雪里受冻，“阿昭，父亲要翻案了，顾砚宸终于要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了。”
阿昭猛地抬头，眼中迸出惊喜的光：“真的吗？小姐，您是说皇上他……”
“他承认了。”我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藏在衣襟里的书信，“虽然他还在挣扎，但证据确凿，他逃不掉的。”
阿昭突然扑进我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将军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喉咙却有些发紧。这半年里每一个深夜的眼泪，每一次被病痛折磨的清醒，此刻都化作了胸口的暖意。
“阿昭，”我等她情绪稍缓，“去告诉林将军，让他把消息散播出去。顾砚宸的罪证我们已经掌握，现在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真相。”
阿昭立刻抹了抹脸，眼中闪过坚定：“小姐放心，我这就去。”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京城都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扩散。林将军联络了父亲的旧部，甚至有百姓自发在宫门外聚集，举着“还路将军清白”的横幅，要求彻查路将军冤案。
我站在坤宁宫的窗前，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些百姓，他们的不愤，此刻都化作了推动正义的力量。
“小姐，四皇子来了。”阿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转身，看见顾砚池穿着一身素色锦袍，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他是顾砚宸最小的弟弟，我曾在宫宴上见过他几次，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眼神里透着与这皇宫格格不入的清澈。
“皇嫂，”他走到我面前，躬身行礼，“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无力，但我还是想替皇兄向你和路家道歉。”
我微微一怔：“四皇子何出此言？”
顾砚池苦笑一声：“我虽身在皇宫，但也听说了不少事。皇兄为了权力，确实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路将军的冤屈，我也想尽一份力。”
我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心中的敌意渐渐消散：“四皇子的心意，路遥记下了。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让顾砚宸为他的罪行负责。”
顾砚池点了点头：“皇嫂放心，我会在朝堂上为您和路家说话。”
在顾砚池的支持下，民意如潮水般涌来。顾砚宸终于在压力下颁布了罪己诏，宣布退位，传位于四皇子。
13：我裹着狐裘坐在坤宁宫的廊下，铜炉里的碳火噼啪作响，却暖不了指尖的凉意。听着阿昭说完朝堂上的事。我看着雪片像撕碎的棉絮，从铅灰色的天空落下来，落在廊前的汉白玉栏杆上，落在我发间、肩头。阿昭站在身后，小声劝我：“小姐，天冷，回屋吧。”
“阿昭，我不冷。”我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叹息，“京中的冬天，比不过边疆。”
边疆的冬天，风像刀子割脸，可我裹着羊皮袄，骑在追风背上，跟着父亲巡营。等我们回来时，掀开帐帘，热气裹着奶香扑出来，冻得通红的脸一下子就暖了。那时的雪，是白得透亮的，像母亲挂在帐前的银铃，叮铃作响。
我扶着廊柱站起来，狐裘滑落在地。阿昭慌忙捡起来，披在我肩上：“小姐，您慢些。”我朝着院子里的松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这棵松树是顾砚宸移栽来的，那年我随口说边疆的院子里有棵老松树，夏天能遮阴，冬天能看雪。他便派人找了三个月，从千里之外移来这棵树。
“阿昭，我想边疆的风了，我想边疆的格桑花了。”我站在松树下，仰头望着光秃秃的枝桠，“我想父亲，母亲。我想回家了。”
话音未落，喉咙突然一甜，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像朵盛开的红梅。我眼前一黑，身体像片落叶，轻飘飘地倒在雪地里。阿昭尖叫着扑过来，声音像被风吹散的云：“小姐！来人啊！传太医！”
我躺在雪地里，望着天空中纷飞的雪花。恍惚间，我看见父亲骑着马，穿着玄色的铠甲，朝我奔来。他的身后跟着母亲，母亲穿着红色的披风，像团燃烧的火。他们越跑越近，我想喊他们，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遥儿，别怕，父亲来接你了。”父亲的声音像边疆的风，粗粝却温暖。他下马抱起我，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铁锈味和汗味，那是战场上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母亲。”我轻声喊着，母亲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她的手很凉，却让我觉得无比安心。“遥儿，你看，格桑花开了。”母亲指着远处，我看见一片粉色的花海，在风中摇曳。
我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原来，回家的路，这么近。
阿昭的哭声越来越远，我闭上眼，任由黑暗将我包围。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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