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腐烂的菜叶、污水横流的泥地，还有身上这件几乎板结、散发着一股馊味的破布——这一切混合成一种尖锐的触感，狠狠扎着云言儿的神经。她靠在圣魂村某个肮脏角落的断墙边，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入目是灰蒙蒙的天和几张带着明显嫌恶表情的脸。

“啧，这傻乞丐还没饿死？”

“管她呢，杰克村长心善，说是魂师大人今天要来觉醒，村里不能见晦气，才扔了个馍给她。”

“风？一阵小风？哈哈，果然是废武魂中的废武魂！连只蚂蚁都吹不死吧！”

嘲讽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伴随着几声嬉笑。云言儿没理会，只是艰难地抬起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手，看了看掌心。刚才在那个破旧的武魂殿分殿里，当那几块黑色石头亮起微光，她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牵引而出，无形无质，却又能清晰地被她感知到——一阵微弱的气流，盘旋在她指尖。

负责觉醒的素云涛大师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以及周围孩子们爆发的哄笑，她都记得。废武魂，风。在这个以武魂为尊的斗罗大陆，这几乎判了她终身乞讨的死刑。

可是……

云言儿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那股盘踞在丹田位置的微弱气流。它并非杂乱无章，反而……有种奇异的秩序感。意念微动，那气流如同最温顺的宠物，随着她的念头悄然流转。不是简单的吹拂，而是……凝聚，压缩，塑形。

前世实验室里，那些在极端条件下呈现出的超导量子流体的形态和特性，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低粘度，无阻流动，量子涡旋……一种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直觉攫住了她：这所谓的“风”，其内在本质，似乎与她前世耗尽心血研究的那个领域，存在着某种惊人的相似性！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她闭眼不动，以为她受了打击彻底傻了，嘲弄得更起劲。有人甚至捡起一块小石子，想扔过来捉弄她。

就在这时，云言儿猛地睁开眼。那双之前还因虚弱而显得茫然的眸子里，此刻清亮得惊人，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研究者的审视光芒。她需要一个测试，一个足够直观的测试，来验证她的猜想。

视线越过破败的村舍，落在村后那座杂草丛生、不算高但也颇具规模的土石山包上。

在更多石子扔过来之前，她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座山包，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魂力爆发的光芒。只有一道几乎透明的、细微到肉眼难辨的弧形波纹，从她指尖悄然剥离，无声无息地滑过空气。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个刹那——

嗤！

一声轻微得如同利刃划破丝绸的声响。

紧接着，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远处那座山包，沿着一条绝对水平的、光滑得不可思议的界线，上半部分……缓缓地、无声地向下滑落！

轰隆隆——！！！

巨大的坍塌声迟了几秒才如同闷雷般滚滚传来，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小半边天空。而被削掉的山体断面，光滑如镜，在渐渐西斜的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断墙边，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喧闹嘲弄的村民，此刻如同被集体掐住了脖子，脸上的讥笑彻底僵住，转为极致的恐惧和茫然。手里的石子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有人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带动了一片膝盖砸地的闷响。他们看着那个依旧靠在墙边、衣衫褴褛的瘦小身影，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骇然。

这……这是神迹？还是妖魔？

云言儿却没有看那些跪拜的村民，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被削平的山头。她只是怔怔地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凝视着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指尖。

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在发出那一击后，似乎消耗不小，变得有些萎靡，但那种如臂指使的掌控感，以及其中蕴含的、远超普通魂力的奇特秩序感，却更加清晰了。

混乱的思绪在她脑海中翻腾，最终汇聚成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焦点：

“能量形态高度有序，作用方式呈现微观尺度的精准切割特性……奇怪，这武魂的底层逻辑，怎么越看越像我前世实验室里没能最终完成的……超导量子流体？”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带来远处村民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惊惧低语。

云言儿缓缓握紧了手掌。

这个世界所谓的“武魂”，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