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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写师与法医

临界档案

岔路口,气氛凝重。

林薇紧张地攥着衣角,目光在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磷光小径间来回逡巡,声音发颤:“温、温老师,我们走哪边?”

温辞没有立刻回答。他像勘查犯罪现场一样,仔细检查着两条路径及周围环境。法医的严谨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首先排除了有明显血迹和遗落物品的那条路。那更像是失败者留下的警示牌,指向陷阱或已被触发的危险。

接着,他蹲下身,比较两条小径上的面包屑。乍看之下毫无区别,但在温辞锐利的目光下,细微的差异无所遁形。左边那条路的面包屑,分布更均匀,间距几乎一致,像是被精心布置的诱饵。而右边那条,面包屑则显得有些零散随意,甚至有几处被不经意踩踏的模糊痕迹——这更符合惊慌失措的逃亡者无意间留下的特征。

“右边。”温辞站起身,语气确定。他倾向于相信这种无意识留下的痕迹,而非过于完美的引导。

“可是……那些乌鸦……”林薇恐惧地望向枝头那些沉默的黑影。

就在温辞思考如何应对乌鸦时,一阵突兀的、略显轻佻的口哨声从左侧那条“诱饵”小径的黑暗中传来。口哨的曲调,竟然和那诡异的童谣有几分相似,但被吹得断断续续,漫不经心,冲淡了原有的阴森,反而带上了一种玩世不恭的挑衅意味。

林薇吓得差点叫出声,温辞也瞬间绷紧了身体,解剖刀紧握在手,目光锐利地盯向声音来源。

一个高挑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深色的T恤。他看起来非常年轻,眉眼深邃,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介于戏谑和疲惫之间的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亮得惊人,像能穿透迷雾,直抵人心。

正是沈砚初。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温辞,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在温辞握着的解剖刀和他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整洁白大褂上停留了一瞬,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

“哟,温教授。动作挺快嘛,我还以为得去糖果屋门口等你呢。”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街头偶遇熟人,完全无视了此刻险恶的环境。

温辞眉头微蹙,并未放松警惕。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有种难以捉摸的气质,看似散漫,却给他一种比这片诡异森林更深的危险感。“沈砚初?”

“如假包换。”沈砚初耸耸肩,目光这才扫过紧张得快要缩成一团的林薇,以及枝头的乌鸦,“看来你们遇到了点小麻烦。”

“这些乌鸦……”

“哦,它们啊,”沈砚初打断温辞,语气随意,“暂时不用管。它们现在更像‘观察者’,只要面包屑还在,它们就不会主动攻击。当然,如果你把路标弄没了,那就不好说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磷光痕迹。

“你为什么从那边过来?”温辞指向左边的诱饵小径,冷静地提问,带着审慎的质疑。

沈砚初挑眉,似乎对温辞的敏锐很欣赏:“去探了探路。那边有个‘完美’的指示牌,指向一个看起来特别‘安全’的树洞。我猜,钻进去的倒霉蛋现在大概已经变成糖果屋烤箱里的燃料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走到岔路口,目光在两条小径上扫过,最后停在温辞选择的右边路上,点了点头:“不错的判断。恐惧留下的痕迹,往往比精心设计的谎言更接近生路。”这话像是肯定了温辞的选择,又像是在展示他自己的洞察力。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薇忍不住问道,沈砚初的出现让她既感到一丝希望,又本能地有些害怕。

沈砚初将目光投向幽暗的森林深处,那若有若无的童谣哼唱声依旧萦绕不绝。“跟着面包屑走,这是目前的唯一规则。不过,速度得加快点了。”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这童谣的音调在变急,通常意味着‘剧情’在推进,留给我们的安全时间不多了。”

他率先踏上了右边的小径,走了两步,回头看向温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温教授,合作吗?你负责找出物理上的不合常理,我负责应对……那些更‘活泛’的东西。”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周围仿佛在倾听的树木。

温辞沉默片刻。沈砚初的身份依旧可疑,但他的出现解释了部分谜团,并且他对这个诡异空间的了解显然远胜于自己。在未知环境中,与一个看似有经验的个体合作,是符合逻辑的选择,即使需要承担风险。

“可以。”温辞言简意赅地同意,跟上了沈砚初的步伐。林薇见状,也赶紧跟上。

三人沿着磷光小径快速前行。沈砚初走在最前,步伐轻捷,看似随意,却总能提前避开一些看起来不太对劲的树根或阴影。温辞居中,目光不断扫视四周,记录着环境细节:空气湿度的变化、土壤质地的细微不同、远处传来的声音类型……

林薇跟在最后,惊魂未定。

走了一段,温辞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这里的树木,树皮上的‘眼状’纹路,朝向发生了变化。”

沈砚初脚步一顿,仔细看去。果然,之前看到的纹路大多是随机分布,但现在,道路两侧树木的“眼睛”,似乎都隐隐朝向小径中央,像是在……注视着他们。

“有意思。”沈砚初非但不惧,反而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看来我们越来越接近‘核心’了。这些东西开始‘关注’我们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小心点,这种注视可能不只是视觉上的,说不定会带来精神影响。感觉头晕或者听到奇怪的低语,立刻说。”

他的提醒刚落,林薇就小声惊呼:“我……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温辞凝神细听,除了风声和隐约的童谣,并无他物。他看向沈砚初。

沈砚初盯着林薇苍白的脸,快速说道:“别回应!当没听见。这是森林的低语,它在放大你内心的恐惧和孤独感,引诱你偏离道路。温教授,你没事?”

“没有。”温辞回答。他的情绪极度内敛,内心如同冰封的湖面,这种程度的精神干扰似乎对他效果甚微。

沈砚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啧,理性过头也有好处。”他伸手在林薇面前打了个响指,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嘿,美术生,看着我!想想你还没画完的那幅画,色彩构图想好了吗?专注想这个!”

林薇被他的声音吸引,下意识地按照他的话去做,努力回想自己的创作,脸上的恐惧果然消退了一些,那幻听也似乎减弱了。

温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个沈砚初,不仅对环境熟悉,更能精准地进行心理干预。心理侧写师?看来并非虚言。

突然,沈砚初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安静。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点点摇曳的、温暖的光晕。同时,那股甜腻的气味达到了顶峰,几乎让人窒息。

磷光小径的尽头,一座房子的轮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那房子有着巧克力色的屋顶,饼干砌成的墙壁,窗户像是透明的冰糖,门廊上挂着如同巨大棉花糖般的装饰……一切看起来都如同童话绘本般美好诱人。

然而,在温辞眼中,那巧克力屋顶流淌着不自然的粘稠光泽,饼干墙壁的缝隙间似乎有暗红色的物质渗出,冰糖窗户后晃动着扭曲的黑影。浓烈的甜香之下,是更加清晰的、肉类腐败般的腥气。

“到了。”沈砚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糖果屋。记住,里面的一切,越是看起来美好可口,就越致命。”

童谣声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就在耳边哼唱:

“汉塞尔和格雷特,被抛弃在森林深~处~”

“找到一座糖果屋,老婆婆露出微~笑~”

“进来吧,进来吧,饥饿的孩子~们~”

那扇由巨大姜饼做成、点缀着彩色糖球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门后的黑暗,深邃得令人心悸。

沈砚初回头,看向温辞,眼神交汇的瞬间,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悄然建立。他嘴角扯出一个带着战意的弧度:

“教授,准备好……‘解剖’这座房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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