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上午，温辞的办公室内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感。
他坐在办公桌后，已经换下了那件在“糖果屋”中变得皱巴巴且沾有灰烬的白大褂，重新穿上了一件熨烫平整的浅蓝色衬衫，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坐在他对面的不速之客——沈砚初。
沈砚初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懒洋洋地陷在客用椅子里，仿佛几个小时前在诡异森林和糖果屋里生死搏杀的是另一个人。但他眼底深处残留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偶尔闪过的高度警觉，没能逃过温辞的眼睛。
桌面上，放着那块来自“阈界”的蓝色晶体碎片。在正常的日光下，它显得更加普通，像一块劣质的玻璃或矿物样本。
“所以，”温辞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沈警官，或者说，沈砚初先生。现在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阈界’、‘档案’、‘核心’……还有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沈砚初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温教授，别这么严肃嘛。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他见温辞面无表情，只好收敛了些玩笑神色，“好吧，长话短说。‘阈界’是什么，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它就像一个……潜藏在现实世界之下的噩梦空间，会把被它‘选中’的人拉进去。那些‘档案’，就是其中一个个独立的恐怖故事。”
“选中？依据是什么？”
“不清楚。”沈砚初摊手，“可能和精神状态、潜意识、或者单纯倒霉有关。但有一点，被选中过一次的人，就像被打上了标记，很容易再次被拉入新的‘档案’。”
温辞的心微微一沉。这意味着，那场噩梦并非终点。
“你呢？”温辞追问，“你似乎对那里很熟悉。”
“我嘛……”沈砚初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比你早进去几次，侥幸活了下来，所以多少摸到点门道。比如，每个‘档案’都有一个‘核心’，可能是强烈的执念、未解的冤屈，或者是某种规则具象化。找到并破坏它，是活着离开的唯一方法。而带出来的‘核心’碎片……”他指了指桌上那块蓝色晶体，“似乎蕴含着某种能量，我们称之为‘灵痕’。它能微弱地强化我们的某种特质，或者……在关键时刻提供一点帮助。”
温辞回想起在糖果屋中，沈砚初那超乎常人的敏捷和精准的心理干预，以及自己异乎寻常的冷静。难道这就是“灵痕”的作用？
“至于为什么找你……”沈砚初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温教授，你的资料并不难查。23岁的法医系教授，逻辑缜密，观察力惊人，心理素质极佳。在‘阈界’里，你这种人才是稀缺资源。我上次任务失败，搭档没了，正好感应到新的‘档案’可能在市大学这一带触发，而你又符合‘被选中’的特征……所以，我就试着提前接触一下。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错。”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电话预警的方式可能有点……唐突。”
温辞沉默着。沈砚初的解释听起来合理，但肯定有所保留。这个年轻人身上谜团太多。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刚才那个九死一生的环境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并且成功合作活了下来。
“下一个‘档案’，什么时候会来？”温辞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确定。可能几天，可能几周。但‘标记’越深，感应会越强。”沈砚初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而且，我怀疑我们已经触发了下一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递给温辞。
视频似乎是用手机在某个老旧剧院后台拍摄的，画面晃动，光线昏暗。可以看到积满灰尘的戏服、散落的胭脂水粉盒、还有一面模糊的铜镜。拍摄者没有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突然，视频里传来一阵极其幽怨、婉转的京剧唱腔，是个女声，如泣如诉，但源头不明，仿佛就在拍摄者耳边响起！紧接着，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一张惨白的、仿佛涂着厚重油彩的模糊脸孔上，视频戛然而止。
“这是昨晚本地一个戏曲爱好者论坛流出的视频，发布者今天早上被发现在家中心脏病突发去世了。”沈砚初语气凝重，“我查过，他去世前最后去的地方，是城西那座已经废弃了三十多年的‘永乐大戏院’。”
温辞看着视频定格的恐怖画面，一股寒意悄然升起。他注意到视频角落里，一个散开的妆奁盒里，似乎放着一对格外醒目的、点翠嵌宝的蝴蝶头面。
“民国时期的戏院……”温辞喃喃道。
“没错。”沈砚初点头，“主题很明确了，对吧？而且，我靠近你或者这块‘核心’碎片时，对那种‘触发点’的感应会更清晰。我几乎能肯定，下一个‘档案’，就是这座‘永乐大戏院’。”
就在这时，温辞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温辞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沙沙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幽怨哀婉、带着浓郁旧式戏腔的女声，一字一顿地唱道：
“郎~君~啊~~~莫非是，嫌奴家，人老珠黄~~~~”
唱腔在空荡荡的听筒里回荡，带着说不尽的凄凉与诡异。
电话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空白。
温辞缓缓放下听筒，看向沈砚初。
沈砚初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消失，他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
“邀请函……送到了。温教授，看来我们的‘第二幕’，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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