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过后，长安的春寒渐渐褪去，秦王府的庭院里，柳枝抽出嫩黄的新芽，墙角的迎春开得细碎，漾起一抹淡淡的暖意。
杨玥晨起时，窗外已透进清亮的天光。画春正为她整理床铺，见她醒来，轻声笑道：“公主醒了？王爷一早便让人送了新摘的腊梅来，插在窗台上，香气正好。”
杨玥转头望去，青瓷瓶中插着几枝艳红的腊梅，寒香沁人，正是她偏爱的品种。除夕之夜的缠绵与醉语犹在耳畔，这几日，李世民待她愈发温柔妥帖，却又不失分寸，没有丝毫逼迫，只像春雨润物般，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
梳洗过后，乳母抱着李恪进来。小家伙刚满两月，眉眼愈发精致，看到杨玥便咯咯直笑，小手挥舞着，要她抱。杨玥接过孩子，心中一片柔软，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一个轻吻。
“公主，王爷处理完公务，说今日要陪您和小公子去园子里散步。”画春端来温热的米粥，笑着说道。
杨玥喂李恪喝完奶，哄他睡下，才慢慢用餐。刚放下碗筷，便见李世民一身常服走来，褪去了朝服的威严，多了几分家常的温和。
“恪儿睡了？”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孩子，眼底满是笑意，“这小子越来越精神，昨日抓着我的手指不肯放，力气倒不小。”
杨玥嗯了一声，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这几日，他总会抽时间陪她说话，或是一起看着李恪玩耍，偶尔提及年少时的趣事，语气轻松，避开了所有敏感的话题。
“园子里的迎春开了，带你去看看。”李世民伸手扶她，掌心温热，带着熟悉的触感。
杨玥没有避开，任由他牵着，缓步走出西跨院。园中小径两旁，迎春花枝低垂，嫩黄的花瓣沾着晨露，清新可人。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暖意融融。
“还记得长安曲江池畔的迎春吗？”李世民忽然开口，声音温和，“那年你随驾来长安，我们在池边折了迎春枝，你说要插在窗台上，日日看着。”
杨玥心中一动，那些被仇恨掩盖的记忆，此刻竟清晰起来。她转头看向他，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愈发俊朗，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与年少时那个为她折花的少年渐渐重合。
“记得。”她轻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只是物是人非，如今再看迎春，已不是当年的心境。”
“我知道。”李世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目光真挚，“但我会努力，让你重新找回安稳的心境。玥儿，除夕那晚你说的话，我记在心里。我不会逼你立刻放下过往，只愿你能慢慢试着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不止有仇恨。”
杨玥垂下眼帘，心中五味杂陈。爱与恨的拉扯从未停止，但这几日的温柔相处，让她冰封的心，确实有了一丝松动。她抬起头，看向他：“王爷，给我些时间。”
这简单的五个字，让李世民心中涌起狂喜。他重重点头：“好，我等，多久都等。”
两人并肩走在园子里，偶尔低声交谈，话题多围绕着李恪，或是府中的琐事，气氛平和而温馨。画春跟在身后，看着两人之间不再剑拔弩张，悄悄松了口气。
回到院中时，长孙氏派人送来一篮新鲜的水果，还有为李恪做的小衣裳。“王妃说，这水果是刚从江南运来的，让公主补补身子，小衣裳是她亲手缝制的，料子柔软，适合小公子穿。”侍女恭敬地说道。
杨玥接过小衣裳，针脚细密，绣着可爱的虎头纹样，看得出长孙氏的用心。她心中泛起一丝复杂，长孙氏的温婉大度，让她无从苛责，却也让她更加清醒——她与李世民之间，不仅隔着家国恩怨，还有这位无可替代的正妃。
“替我谢过王妃。”杨玥轻声吩咐画春，“回赠些前日陛下赏赐的阿胶，聊表心意。”
午后，李世民处理完公务，便来西跨院陪着杨玥。他坐在窗边看书，杨玥则坐在一旁做针线，为李恪缝制肚兜。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岁月静好，仿佛所有的恩怨都已远去。
“王爷，东宫派人送来帖子，邀您明日去东宫赴宴。”房玄龄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李世民的眉头微微蹙起，放下书卷，起身出去议事。杨玥手中的针线一顿，心中的平和瞬间被打破。她知道，这份短暂的温软，终究抵不过朝堂的波诡云谲，东宫与秦王府的争斗，从未停止。
夜幕降临，李世民返回西跨院时，神色带着几分疲惫。“东宫的宴，怕是鸿门宴。”他坐在杨玥身边，语气沉凝，“建成近日动作频频，拉拢了不少朝臣，此次设宴，怕是想试探我的底细。”
“王爷需多加小心。”杨玥轻声道，语气中带着真切的担忧。
李世民握住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我知道。有你和恪儿在，我会保重自己。”
夜深人静，杨玥躺在床上，听着身边李世民平稳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复杂。这几日的温柔相处，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安稳，可家国之恨，东宫之争，还有萧绎的复仇计划，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她知道，这样的温软日子，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她，终究要在爱与恨之间，做出选择。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秦王府的庭院里。新岁的温柔之下，暗流依旧涌动，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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