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照的指尖几乎是凭着本能叩向那方泛着冷光的面板,刺痛感还残留在骨髓里,刑凳上的血腥气与辣椒水的灼意仿佛仍萦绕鼻尖。
眼前光影骤然扭曲,再睁眼时,她已重新站在那片明黄宫毯上,周遭才人低声的呼吸与上方韦贵妃未散的余音重叠。
“你们先请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这一次,武元照没有急着抬头。
她垂着眼,将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一角。
方才韦贵妃那句“不知礼数”在脑中反复回荡,她忽然惊觉,先前自己抬头时,目光定是直直撞向了贵妃,失了宫人的谦卑。
“怎么,还有人不敢见本宫?”上方的女声添了几分冷意,武元照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扫过自己。
她缓缓屈膝,声音放得又轻又稳:“回贵妃娘娘,臣女武氏,深知娘娘凤仪庄重,怕抬头时失了分寸,扰了娘娘兴致。”
这话既捧了韦贵妃,又解释了自己低头的缘由。殿内静了一瞬,随即传来贵妃低低的笑声:“倒是个懂规矩的,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武家的姑娘长什么样。”
武元照依言抬头,目光只在韦贵妃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落回她胸前的鸾鸟玉佩上,姿态恭顺。
她清楚看见,韦贵妃眉间的樱柠牡丹纹似乎柔和了些,先前那股迫人的野心也敛了几分。
“武家世代武将,姑娘倒有几分温婉气。”韦贵妃指尖敲击着扶手,“杨舒妃向本宫举荐你时,还说你性子烈,看来是她夸大了。”
武元照心中一紧,杨舒妃的举荐果然藏着猫腻!她忙又躬身:“娘娘明鉴,臣女性子虽不算柔弱,但在娘娘面前,只剩敬畏,不敢有半分放肆。”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陛下驾临!”
众人慌忙跪地接驾,武元照伏在地上,心跳却比先前平缓了许多。
她知道,重新读档的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她绝不能再踏进死局。
而韦贵妃方才那句对杨舒妃的提及,或许正是解开困局的第一把钥匙。
杨舒妃既敢将她这个“武家女”推入深宫,定是想借韦贵妃的手除掉她,可韦贵妃若对她有了“懂规矩”的印象,这场阴谋,便有了转圜的余地。
武元照悄悄抬眼,瞥见韦贵妃起身时,朝她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心中一动,看来这深宫棋局,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而她的重档之路,才刚刚开始。
陛下的明黄龙袍扫过宫阶时,武元照仍伏在地上,耳尖却捕捉到韦贵妃裙摆微动的声响。
方才那点对她的缓和,竟在瞬间敛得干净,只剩对帝王的恭顺。
待“平身”二字落下,她随众人起身,眼角余光却撞见韦贵妃悄悄朝殿柱后递了个眼色,那里立着个穿青衫的小太监,身影竟有几分眼熟。
“今日瞧着这批才人,倒有几个可心的。”陛下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韦贵妃身上,“爱妃眼光不错。”
韦贵妃笑着上前挽住陛下手臂,话却意有所指:“还是陛下福泽深厚,不过臣妾倒觉得,武家那姑娘格外懂礼,陛下要不要瞧瞧?”
武元照心头一凛,韦贵妃这是将她推到了陛下眼前!?
她忙上前一步,行跪拜礼时故意放慢了动作,余光瞥见方才那青衫小太监正往殿外退,袖口露出半块刻着“杨”字的玉佩——是杨舒妃的人!
原来韦贵妃早就察觉了杨舒妃的眼线,方才对她的试探,竟是在演给这太监看。
“武家女?”陛下捻着胡须,“你是武烈侯的侄女?”“回陛下,正是臣女。”
武元照声音不高不低,“臣女幼时曾随叔父习武,后蒙家中教导,略通诗书,深知陛下乃圣明之君,愿为陛下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