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提了“习武”,既点明武家身份,又暗合帝王对武将世家的倚重,却绝口不提杨舒妃举荐之事。
陛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韦贵妃却忽然插话:“陛下有所不知,杨舒妃先前还与臣妾说,这武姑娘性子野,恐不适合深宫。可今日一看,分明是个知进退的,想来是舒妃姐姐看错了。”
这话如针,轻轻挑破了杨舒妃的算计。
武元照余光瞥见殿外的青衫太监身形一僵,知道这话定能传到杨舒妃耳中。
她忙叩首:“臣妾不敢妄议舒妃娘娘,许是臣女先前在府中不拘小节,让娘娘误会了。”
既不得罪杨舒妃,又顺着韦贵妃的话圆了场。
陛下哈哈一笑:“倒是个聪慧的。朕看你既懂武事,又知礼数,便封你为五品才人,随侍御书房吧。”
这个旨意一出,韦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笑意,而殿柱后的青衫太监,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
武元照谢恩起身时,手心已沁出冷汗——她知道,御书房是陛下与大臣议事之地,更是各方势力角逐的漩涡中心。
杨舒妃的算计未得逞,韦贵妃的试探还没完,而她这个“武家女”,已不知不觉成了这深宫棋局里,最微妙的一颗棋子。
夜色渐深,武元照回到临时居所,刚推门便见桌上放着一个锦盒,打开竟是半块龙纹玉佩,盒底压着张纸条,字迹凌厉:“明日御书房,留心李将军奏对——韦。”
她捏着玉佩,忽然明白,重新读档的机会,不仅让她躲过了死劫,更让她踏入了更深的博弈——韦贵妃要借她的眼睛,盯着军方的动向,而这背后,恐怕还牵扯着太子与诸王的储位之争。
武元照将玉佩藏进衣襟,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极了这深宫里,看不见的暗流。
第二日清晨,武元照捧着茶盏立于御书房角落,指尖的温度透过青瓷壁传来,仍压不住心底的波澜。
昨夜韦贵妃送来的龙纹玉佩被她贴身藏着,那半块玉珏的棱角硌着心口,时时提醒她今日的使命——盯紧李将军的奏对。
殿门被推开时,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明光铠的将领大步而入,肩甲上的兽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当朝名将李绩。
他虽年过半百,脊背却挺得笔直,跪拜时声音洪亮:“臣李绩,叩见陛下!”
陛下抬手让他起身,目光落在奏折上:“今日召你,是为西北战事,吐蕃频频扰我边境,你可有对策?”
李绩上前一步,语速沉稳:“回陛下,臣以为当分两步。其一,调河西守军增至边境,加固城防,断吐蕃粮草补给;其二,派使者联络吐谷浑,许以盟约,夹击吐蕃。如此双管齐下,不出半年,定能让吐蕃退兵。”
武元照垂着眼,手指悄悄在袖中摩挲——她记得叔父曾提过,李绩与太子李承乾素来交好,而韦贵妃的兄长韦玄贞,近来正想染指军权。
此刻她忽然明白,韦贵妃让她留心奏对,根本不是关心战事,而是想知道李绩是否会借战事向陛下索要兵权,或是提及太子。
果然,陛下沉吟片刻后问道:“调兵之事,需派得力之人统筹。你觉得韦玄贞如何?”
武元照的心猛地一沉,眼角余光瞥见李绩的手几不可察地攥紧了腰刀。
他沉默了一瞬,语气却依旧恭敬:“韦大人精通文墨,是治国之才。但西北战事凶险,需得懂军务、善领兵者坐镇。臣举荐秦叔宝之子秦怀道,他随臣征战多年,熟悉边境地形,定能胜任。”
这话既回绝了陛下的提议,又没直接否定韦玄贞,给足了双方颜面。
武元照悄悄松了口气,却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韦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