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试探

她不知何时竟立在殿门处，隔着纱帘，武元照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冷意。

待李绩退下后，陛下看向韦贵妃：“爱妃怎么来了？”

韦贵妃笑着上前，目光却扫过武元照：“臣妾听说陛下在议西北战事，特意来送些点心。方才李将军的话，臣妾倒也听了几句，秦怀道确是良将。”

武元照心中一紧，韦贵妃这话看似赞同，实则是在提醒陛下，李绩不愿让韦玄贞染指兵权。

她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茶盏，却听见陛下轻“嗯”了一声：“李绩心思缜密，朕知晓。元照，你随贵妃回去吧，今日不必在此当值了。”

走出御书房时，韦贵妃的手忽然搭在武元照肩上，指尖冰凉：“李将军的话，你都记清了？”武元照点头：“回娘娘，臣女记清了。”

韦贵妃轻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记清就好。明日去给杨舒妃请安，看看她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武元照脚步一顿——韦贵妃这是要让她去试探杨舒妃！

前有李将军的军权之争，后有杨舒妃的未了之局，她这颗棋子，竟被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抬头望向宫墙之上的天空，流云匆匆，武元照忽然明白，这深宫之中，没有真正的安全，只有不断的博弈，而她的每一步，都不能错。

第二日清晨，武元照捧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踏着晨露走向杨舒妃的寝殿“舒云轩”。

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响，她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韦贵妃让她来“请安”，实则是要探杨舒妃的底，可杨舒妃当初将她推入深宫，又怎会没有防备？

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杨舒妃正临窗刺绣，见她进来，放下针线笑道：“元照来了？快坐，本宫还想着你入宫多日，该来瞧瞧你才是。”

她语气亲昵，仿佛真是关心她的长辈，可眼底的笑意却未达深处。

武元照屈膝行礼，将茶盏递上前：“娘娘万安，臣女感念娘娘举荐之恩，特来给娘娘请安。只是臣女愚笨，前日在韦贵妃殿中险些犯错，多亏陛下与贵妃娘娘宽宏，才免了责罚。”

她故意提起前日的事，想看看杨舒妃的反应。

杨舒妃端起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半晌才道：“韦贵妃性子素来严，你初入宫不懂规矩，难免出错。只是……陛下竟让你去御书房当值，倒是出乎本宫意料。”

她话锋一转，目光忽然锐利起来，“昨日御书房议西北战事，李将军的话，你可听见了？”

武元照心头一凛——杨舒妃竟也在关注御书房的事！

她垂下眼，语气故作茫然：“臣女昨日只在旁奉茶，未敢多听，只隐约听见‘吐蕃’‘调兵’之类的话，具体的却记不清了。”

杨舒妃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谨慎。不过也是，深宫之中，多听多错，少听少错。”

她起身走到武元照身边，忽然压低声音，“只是元照，你要记得，你是武家女，武家世代忠良，可不能被旁人当了枪使。”

这话如同一记警钟，武元照瞬间明白——杨舒妃知道韦贵妃在利用她！她忙抬头，故作惶恐：“娘娘的意思是？臣女……臣女不懂。”

杨舒妃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韦贵妃让你来见本宫，是想让你探本宫的口风，对不对？她想借你的眼睛盯紧李将军，盯紧太子，可你别忘了，韦家野心不小，若真让韦玄贞掌了兵权，将来遭殃的，可不止太子一脉。”

武元照心跳骤然加速，杨舒妃竟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她正想开口，殿外忽然传来宫女的通报：“韦贵妃娘娘驾到！”

杨舒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对武元照笑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到。一会儿韦贵妃问你什么，你照实说便是。”

武元照站起身，看着殿门处走来的韦贵妃，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韦贵妃竟亲自来了！她这是怕自己隐瞒，还是故意要在杨舒妃面前演一场戏？

韦贵妃走进殿，目光在武元照身上一扫，笑着对杨舒妃道：“姐姐倒是好兴致，一大早便与元照聊天。本宫方才路过，想着元照第一次来姐姐这里，怕她不懂规矩，便过来看看。”

杨舒妃笑着迎上前：“妹妹有心了。元照这孩子聪明，一点就透，哪里会不懂规矩？”

两人言语间看似和睦，可空气中的暗流却几乎要将武元照淹没。

她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忽然明白，自己今日踏入舒云轩，早已不是“试探”那么简单。

她成了韦贵妃与杨舒妃博弈的活靶子，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