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将密信的灰烬卷成细屑，武元照指尖捏着半枚烧得发黑的信笺，窗外的夜风裹着秋雨的凉意，吹得窗纱轻轻颤动。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刀疤脸嘶吼时，卫将军眼底那抹未藏好的狠厉——若只是革职查办，此人必不甘心，秋收谋反绝非虚言。
“娘娘，御膳房按您的吩咐，炖了莲子羹。”
贴身宫女端着食盏进来，见她盯着灰烬出神，声音放得更轻，“方才听闻，天牢里的卫将军拒不认罪，还咬伤了提审的御史，看来是要顽抗到底。”
武元照接过食盏，羹汤的暖意却没驱散指尖的凉。她舀了一勺莲子，忽然问：“京郊庄子里的旧部，都安置妥当了？”
“都妥当了，青雀亲自去的，换上了农户的衣裳，还在庄子周围加了暗哨，绝不会让人发现。”
宫女答着，忽然压低声音，“还有件事，方才内务府来传，说皇后娘娘明日要在长春宫设宴，请各宫嫔妃赏花，特意叮嘱您务必到场。”
武元照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皇后向来深居简出，丽贵妃刚倒台就设宴，绝非单纯赏花。
她想起皇后白日里在祈年树下那声恰到好处的开口，眼底闪过一丝思索——这场宴，怕是为“卫家余党”而来。
次日清晨，秋雨渐停，长春宫的庭院里，几株晚开的木槿开得正盛。
武元照抵达时，各宫嫔妃已到了大半，见她进来，目光里或好奇或戒备，唯有住在她隔壁宫殿的林昭容，悄悄朝她递了个眼神。
皇后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盏笑道：“昨日祈福大典闹出那般事，让各位妹妹受惊了。今日设宴，一是想让大家宽宽心，二是有件事要跟大家说——卫将军虽已入狱，但其党羽仍在，陛下已命人彻查，若有妹妹发现异常，及时上报，便是大功一件。”
话音刚落，坐在末位的赵婕妤突然起身，声音带着颤意：“皇后娘娘，臣妾……臣妾有一事要禀。前日夜里，臣妾宫里的宫女，看到武昭仪宫里的暗卫，与天牢的狱卒私相授受，不知在传递什么东西。”
满座哗然，目光瞬间聚焦在武元照身上。
她却神色平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赵婕妤这话，可有证据？若只是宫女随口一说，便来诬陷臣妾，怕是不妥吧。”
赵婕妤脸色一白，却仍硬着头皮道：“臣妾的宫女绝不会说谎！再说，武昭仪与卫家本就有旧怨，此刻与狱卒接触，说不定是想私下了结恩怨，或是……包庇卫家余党！”
皇后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武元照身上：“武昭仪，此事你怎么说？”
武元照缓缓起身，走到殿中，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陛下昨日密令臣妾，暗中监视卫将军，这是陛下亲赐的监令牌。前日夜里，臣妾派暗卫去天牢，是为了传递卫将军妻儿的消息，逼他招供，此事陛下知晓，皇后娘娘若不信，可传天牢狱卒来对质。”
赵婕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妾……臣妾是听了旁人挑唆，才会胡说八道！求皇后娘娘饶命！”
“挑唆你的人是谁？”皇后语气转冷。
赵婕妤犹豫片刻，突然指向坐在侧边的李修仪：“是李修仪！她说武昭仪势大，若能扳倒她，皇后娘娘定会重用我们！”
李修仪惊得站起身：“你胡说！我何时挑唆过你！”
两人吵作一团，皇后却皱着眉，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终落在武元照身上——她分明看到，方才赵婕妤指控武元照时，林昭容悄悄捏了捏袖口，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武元照也注意到了林昭容的动作，心中了然。
她上前一步，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倒觉得，赵婕妤与李修仪并非主谋。前日臣妾在御花园，看到她们二人与卫将军的女儿卫小姐私下见面，说不定是受了卫小姐的指使。”
皇后眼睛一亮，立刻下令：“传卫小姐入宫！”
不多时，卫小姐被带到殿中，见殿内气氛凝重，又看到跪在地上的赵婕妤和李修仪，顿时慌了神：“皇后娘娘，臣妾……臣妾不知发生了何事。”
“你还敢装糊涂！”武元照拿出一枚玉佩，正是从刀疤脸腰间搜出的那枚，“这枚玉佩，是你当年送给青禾的，如今却出现在刺杀臣妾的人身上，你还有什么话说？”
卫小姐脸色骤变，瘫坐在地：“是父亲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扳倒武昭仪，就能保住卫家，还说秋收时会有人接应他出狱，推翻陛下！”
真相大白，皇后当即下令将赵婕妤、李修仪打入偏殿禁足，卫小姐押入天牢，与卫将军对质。
宴散后，皇后单独留下武元照，看着她道：“你倒是聪明，不过，你就不怕我借机除掉你？”
武元照微微躬身：“皇后娘娘心系陛下与江山，若臣妾有二心，不必娘娘动手，臣妾自会请罪。但如今卫家谋反在即，臣妾愿与娘娘联手，共护宫廷安稳。”
皇后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倒是通透。也好，往后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我。秋收在即，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武元照应下，转身离开长春宫。
秋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她撑着伞，走在宫道上，忽然看到青雀隐在廊柱后，朝她递了个“妥了”的眼神——方才在殿中，正是青雀暗中传信给赵婕妤，让她指认李修仪，才引出卫小姐的供词。
回到宫中，武元照拆开青雀递来的密报，上面写着：“卫家已与前朝余党约定，秋收时趁京中兵力空虚，在东城门放火，接应城外叛军。”
她将密报收好，目光望向窗外的雨帘——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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