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露花的成功复苏,像一道划破漫长寒夜的光,不仅照亮了生态培育基地,也彻底改变了马嘉祺与七人之间那根深蒂固的僵局。那无声流淌的喜悦泪水,洗去的不仅是疲惫,更是蒙在心窍上那层厚重的冰霜。
自那天后,马嘉祺身上某种东西彻底松动了。他依旧大部分时间待在基地,但那种沉浸不再是自我封闭的逃避,而是一种充满激情和目标的探索。他的脊背挺直了些,行走间的步伐也多了几分轻快,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那双狐狸眼里,重新有了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智慧、专注和……生机的光芒。
七个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他们的方式也随之调整。
严浩翔不再满足于无声的笔记交流。他开始在马嘉祺遇到特别棘手的理论难题时,“恰好”出现在基地。他不会直接给出答案,而是会站在操作台旁,看着光屏上复杂的数据流,用他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提出几个关键性的、引导性的问题。
“考虑过能量场相位差对细胞膜通透性的非线性影响吗?”
“你引用的这个古老符文结构,它的能量衰减模型是否适用于生物组织?”
马嘉祺起初会沉默地听着,然后手指在光屏上飞快操作,尝试将严浩翔的提示纳入计算模型。有时他会茅塞顿开,有时则会因为严浩翔提出的新问题而陷入更深的思考,眉头紧锁。严浩翔也不催促,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碧绿的竖瞳里闪烁着计算和评估的光芒。这种直接的、高强度的思维碰撞,极大地加速了马嘉祺对一些深奥理论的理解和应用。
张真源送来的微型生态箱规模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包含一些具有微弱攻击性或特殊共生关系的生物。有一次,他送来了一箱来自某个沼泽星球的样本,里面有一种会喷射腐蚀性孢子的蕨类和一群体型微小、以这些孢子为食的甲壳生物。马嘉祺在移植时差点被孢子喷到,是张真源反应极快地用狮族的力量凝聚出一面小型能量盾挡在了他面前。
“小心点。”张真源收回能量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它们的应激反应很快。”
马嘉祺看着消散的能量盾,又看了看张真源,轻轻说了声:“谢谢。”虽然短暂,但这主动的道谢让张真源愣了片刻,随即,那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真实、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从那时起,张真源在送来有潜在危险的样本时,会附带更详细的安全操作指南,有时甚至会亲自演示如何安全地进行初步处理。
宋亚轩终于敢靠得更近了。他会在马嘉祺尝试复现狼族圣地环境时,主动走进对应的区域,感受能量场的细微变化,然后凭借狼族天生的敏锐直觉给出反馈。
“这里的‘地脉’能量太生硬了,缺少自然的那种……流动感。”他皱着眉,用爪子刨了刨模拟土壤。
“月光石的摆放角度不对,真正的圣地月光是从那个角度倾泻下来的。”他指着穹顶调整模拟月光投射器的角度。
马嘉祺会按照他的建议进行调整,效果往往立竿见影。宋亚轩看着在自己的帮助下变得更加生机勃勃的植物区,狼尾巴会不自觉地轻轻摇晃,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骄傲和满足的神情。他甚至开始教马嘉祺识别一些狼族用于追踪和辨别植物的古老技巧,虽然马嘉祺作为狐族嗅觉远不如他,但那种被接纳、被传授的感觉,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刘耀文将“教学”场地直接搬到了基地内部的一片开阔地。他不再仅仅教导年轻战士,而是开始向马嘉祺展示鹰族如何利用翅膀细微的调整来感知和利用最微弱的气流,如何通过眼球的特殊结构捕捉不同波段的光线以判断距离和材质。这些关于感知和适应的知识,对马嘉祺理解植物如何响应环境提供了全新的视角。马嘉祺听得极其专注,有时会提出非常具体的问题,比如不同频率的震动波在空气中传播的衰减率,或者特定矿物质表面对光线的反射特性。刘耀文会耐心解答,金色的鹰瞳在认真讲解时会微微发光。他发现,马嘉祺不仅学得快,还能很快地将这些知识融入到他自己的研究中去。
贺峻霖的支持变得更加系统化和规模化。他不再只是提供零散的资源,而是为马嘉祺建立了一个小型的、专属的物料调度系统。马嘉祺可以通过基地的终端直接提交需求清单,贺峻霖会以最高效率进行调配。当马嘉祺因为需要同时进行多个大型模拟环境实验而面临能源配额不足时,贺峻霖甚至动用权限,临时提升了基地的能源供应等级。这种毫无保留的后勤保障,让马嘉祺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研究中。他偶尔会在提交的需求清单末尾,加上一句简短的“谢谢”或者“急需,麻烦了”。贺峻霖收到这些带着备注的清单时,总会盯着那几个字看一会儿,然后更加卖力地去协调资源。
丁程鑫放在架子上的卷宗,性质开始改变。他不再放入那些悬而未决的难题,而是开始放入一些帝国生态部门正在进行的、具有实际应用价值的项目计划书草案。他似乎是在邀请马嘉祺参与到真正的项目前期设计中。马嘉祺对待这些草案的态度更加慎重,他提交的反馈意见不再是便签,而是结构完整、论证清晰的书面报告,里面不仅有问题分析,还有详细的改进方案和可行性评估。丁程鑫仔细阅读这些报告,常常需要召集相关的专家进行讨论,马嘉祺提出的许多见解都让他们感到惊艳。一种基于专业能力和 mutual respect(相互尊重)的新型关系,正在两人之间稳固建立。
李天泽看着监控中那个在基地里忙碌、时而与其中一人进行简短交流、全身心投入研究的马嘉祺,知道自己最初的判断没有错。这个Omega拥有的潜力是巨大的。他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有限度地向马嘉祺开放帝国科学院植物学分院的非保密级学术论坛浏览权限,并允许他使用一个经过严格匿名处理的账号,在特定板块与帝国其他(不知其身份的)研究员进行纯学术交流。
这个权限的开放,对马嘉祺而言,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他贪婪地吸收着论坛上前沿的讨论,也开始小心翼翼地发表自己的一些研究成果和想法。起初他的发言无人问津,但随着他分享的关于“星露花”复苏的部分数据和一些基于跨物种能量感应理论的大胆猜想,逐渐引起了一些真正专家的注意。论坛上开始有人与他进行深入的讨论和辩论,这种纯粹思想上的碰撞和认可,极大地满足了马嘉祺的精神需求,也让他变得更加自信。
他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的眼神更加明亮坚定,与人(尽管目前仅限于那七人)交流时,虽然话语依旧不多,但不再回避视线接触,偶尔在讨论到兴头上时,甚至会无意识地做出一些手势,或者极轻微地勾一下嘴角。
春天,真的降临了这片曾经被冰封的土地。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走向正轨的时候,一场意外的风波悄然袭来。
帝国科学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马嘉祺在论坛上发表的关于“跨物种能量感应理论”的几篇帖子,由于其思路新颖、论证大胆,且附有部分令人惊艳的实验数据(尽管是匿名的),很快引起了一个以保守和严谨著称的老派泰斗——植物学家劳伦斯教授的注意。劳伦斯教授对这套“离经叛道”的理论嗤之以鼻,认为这简直是“巫术与科学的拙劣混合”,并在论坛上公开发文,用极其尖锐和讽刺的言辞驳斥马嘉祺的观点,甚至质疑其数据的真实性。
学术争论本是常事,但劳伦斯教授在学界地位崇高,他的公开质疑立刻引来了一大群追随者和围观者。论坛上顿时掀起了一场针对那个“匿名者”的口诛笔伐。许多人甚至没有仔细阅读马嘉祺的原文,就跟着劳伦斯教授一起嘲讽和攻击。
马嘉祺坐在基地的终端前,看着屏幕上那些充满恶意和误解的言论,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他放在操作台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尖微微发抖。那种被否定、被围攻的感觉,像冰冷的潮水般涌来,瞬间唤醒了一些深埋的、不好的记忆——被审视、被评判、被强行贴上标签……
刚刚建立起不久的自信,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外界的目光,但当这目光带着如此的恶意和否定聚焦过来时,他发现,内心的堡垒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固。
就在他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击垮,想要关闭终端,再次缩回自己的壳里时,基地的门被推开了。
七个人,几乎是同时到的。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论坛上的风波。
李天泽走在最前面,他的脸色平静,但眼神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直接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马嘉祺那几篇被攻击的帖子,快速浏览着下面的评论。
“无聊的聒噪。”李天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真理从不因人多势众而改变。”
严浩翔走到马嘉祺身边,碧绿的竖瞳扫过屏幕,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逻辑漏洞百出,不值一驳。”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下了一连串复杂的公式和推论,“用这个,足以驳倒他关于能量衰减率的核心论点。”
张真源拍了拍马嘉祺的肩膀,力道温和却坚定:“别怕,你做得很好。那些老古董懂什么?他们连裂石兰的胚芽都养不活。”
宋亚轩呲了呲牙,狼瞳里闪着凶光:“要不要我去把那老家伙的实验室拆了?保证找不到证据。”
刘耀文冷哼一声,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屑:“鹰族从不畏惧高空的风暴。站稳了,你的理论根基比他们想象的要牢固得多。”
贺峻霖已经打开了物资调度界面:“需要什么?更多的数据支撑?还是联系几个愿意支持新观点的独立学者?我马上安排。”
丁程鑫则拿起马嘉祺之前写的、关于这个理论的详细手稿,快速翻阅着,语气沉稳:“你的论证没有问题,只是表达方式对于习惯了传统范式的人来说有些跳跃。我们可以帮你把逻辑链条梳理得更清晰,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再阐述一遍。”
马嘉祺怔怔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或愤怒、或冷静、或支持、或准备付诸行动的样子。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冰冷潮水,仿佛瞬间被一道温暖而坚固的堤坝挡住了。
他们……在保护他。
不是以占有者的姿态,而是以……同伴的姿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蜷缩的手指慢慢松开。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那些尖锐的言论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
“不用。”他开口,声音还有些微哑,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自己来。”
他推开椅子,坐直了身体,双手重新放在了操作台上。眼神里的脆弱和动摇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准备迎战的锐利。
他不需要他们去拆实验室,也不需要他们去威胁谁。
他要用自己的知识和逻辑,堂堂正正地,去迎战这场风波。
七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以及……一丝欣慰。
他们默默地退开些许,为他留出空间,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守护着这只终于展开翅膀、准备迎接风雨的狐狸。
基地里,只剩下光屏亮起的光芒,和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
新的挑战来临了。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