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培育基地成了马嘉祺的新世界。他几乎将所有醒着的时间都投入其中,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与植物、生态、能量相关的知识。他的沉默依旧,但那沉默不再是空洞的屏障,而是充满了内在的专注与思考。
七个人的角色,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从小心翼翼的试探者,逐渐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资源提供者”和“隐性合作者”。
严浩翔提供的资料越来越尖端,甚至开始涉及一些帝国科学院内部尚未完全公开的前沿能量生物学理论。马嘉祺消化这些知识的速度快得惊人,他不再仅仅被动接收,开始会在严浩翔“遗忘”的笔记边缘,用极细的笔触写下自己的疑问或反证。有时,第二天,他会发现那些疑问旁边,多了更简略的、来自严浩翔的回应或新的参考资料坐标。一种无声的、高密度的学术交流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来。
张真源送来的不再是单一的植物胚芽,而是一整个微型生态箱的样本——包含目标植物、伴生菌类、特定土壤和微生物群落。这极大地提高了马嘉祺实验的成功率。作为回报,马嘉祺会将成功培育后的详细数据和优化后的环境参数,整理成简洁的报告,放在生态箱原本的位置。张真源拿到这些报告时,眼神总是异常复杂,那里面蕴含的价值,远超他提供的原始样本。
宋亚轩的“分享”变得更加系统。他整理了一份狼族圣地中,不同区域特有植物与当地能量场(地脉、月光、特定矿物辐射)关联性的详细清单,甚至包括一些萨满仪式中使用的、具有特殊效果的植物制备方法。马嘉祺对这份清单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开始在基地里划分出小型区域,尝试复现狼族圣地某些局部的能量环境,观察引入的植物是否会产生预期中的变异或特性增强。
刘耀文发现,马嘉祺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基地内模拟出的不同气流和光照模式对植物形态的影响。他甚至设计了一套简单的装置,用来测量叶片在不同风速下的应力变化。刘耀文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基地内人造风洞的参数,使其更接近某些特定星域的极端风蚀环境,他想看看马嘉祺会如何应对。马嘉祺在最初的观察后,迅速为那些区域的植物加装了可调节的防护网和根系固定系统,展现出了出色的实际问题解决能力。
贺峻霖的服务已经超越了生活范畴,延伸到了研究支持。他调动资源,为马嘉祺弄来了一些帝国严格管控的、用于高精度环境模拟的稀有元素和特殊合金。当马嘉祺因为缺乏某种关键催化剂而再次卡在“星露花”的培育上时,贺峻霖在第二天就将一小瓶贴着绝密标签、来自帝国皇家科学院材料库的样品,悄无声息地放在了他的操作台上。马嘉祺拿起那瓶样品时,手指有瞬间的停顿,他抬头看了一眼基地上方的监控探头,极轻地点了一下头。那是他第一次,对他们做出的、明确的、带有认可意味的回应。
丁程鑫放在架子上的卷宗,难度越来越高。他甚至开始放入一些涉及多个学科交叉的、真正的科研难题副本,这些难题往往困扰了帝国生态部门多年。他不再期待马嘉祺能立刻解决,而是想看看他的思路。马嘉祺对待这些难题极其认真,他会花费数周时间查阅资料、构建模型、进行模拟实验。他放回卷宗时附上的便签,内容也越来越长,有时是详细的失败过程记录和原因分析,有时是一个充满想象力但尚不成熟的解决方案雏形。丁程鑫阅读这些便签时,常常会陷入长久的沉思,他从这些文字里,看到了一个正在快速成长、思维缜密且极具潜力的头脑。
李天泽通过这一切,确认了马嘉祺的价值远不止一个顶级的、被共享的Omega。他所展现出的学习能力、研究天赋和解决问题的创造力,是帝国急需的人才。他签署了命令,将生态培育基地的权限提升,接入了帝国非核心的科研网络边缘,允许马嘉祺在严格监控下,有限度地访问一些更专业的数据库和学术交流平台。
突破发生在一個深夜。
马嘉祺对着那株始终半死不活的“星露花”已经枯坐了很久。他尝试了所有能找到的方法,包括使用了贺峻霖弄来的催化剂,但效果都不理想。花的生机仍在缓慢流逝。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基地里很安静,只有模拟夜行生物发出的窸窣声和营养液循环的微弱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了宋亚轩提供的狼族萨满歌谣中,一段关于“月光与沉睡之种”的晦涩描述,又联想到了严浩翔笔记里提到的关于特定频率能量波对细胞休眠与激活的影响,以及刘耀文曾经提及的鹰族利用星球磁场导航时,体内某些器官对极微弱磁力线的敏感反应……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他立刻起身,冲到操作台前,双手在光屏上飞快地操作起来。他重新调整了培育箱的能量场设置,不再是模拟磁性土壤,而是构建了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微调的低频能量共振场,其频率参数综合了他从狼族歌谣和鹰族生物学中提取的灵感。同时,他加入了由那种稀有催化剂激发出的、特定波长的模拟“月光”。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尝试,违背了许多传统的培育理论。
设置完成后,他紧盯着监测数据,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模拟阳光透过穹顶洒落时,监测仪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马嘉祺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扑到培育箱前。
只见那株原本奄奄一息的“星露花”幼苗,顶端那片一直蜷缩着的、最小的嫩叶,竟然极其缓慢地、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舒展开了一丝边缘。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但代表着——它活了。
真正的,焕发出了生机。
马嘉祺怔怔地看着那片舒展开的微小绿叶,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颤抖起来。
没有声音。
但监控后的七个人知道。
这一次,他流下的,或许不再是出于悲伤或恐惧的眼泪。
而是……喜悦。
冰封的湖面之下,被禁锢已久的春天,终于伴随着第一株新绿的破土,发出了微弱却坚定的萌芽声。
漫长的冬季,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