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镇民的指引,四人很快就在镇子郊外的荒野上,找到了那座废弃的木偶师工坊。
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丑陋坟墓。
屋顶破了好几个大洞,墙壁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木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泣。
“咿呀啊啊啊!就是这里吗!感觉只是靠近就会被诅咒啊!”善逸躲在炭治郎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全身都在发抖。
“哼,一股腐烂的味道,鬼肯定就藏在这种地方!”伊之助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兴奋地握紧了双刀。
炭治郎的神情很凝重。
他闻到了鬼的气味,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这股气味很奇怪,它不是一个单一的来源,而是像雾气一样,弥漫在整个工坊的周围,若有若无。
慧介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感受着。
那股“孤单”的情绪,在这里,已经浓郁到了近乎实质的地步。
它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他,想要将他拖进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之中。
慧介知道,他们找对地方了。
“我先进去探路!”
伊之助永远是行动快于思考的那个,他大吼一声,根本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一脚踹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猪突猛进!”
伴随着一阵木头碎裂的巨响,伊之助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伊之助!太乱来了!”炭治郎大惊,立刻拔刀跟了进去。
“等等我啊!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种鬼地方啊!”善逸发出了比哭还难听的惨叫,闭着眼睛也冲了进去。
慧介是最后一个走进工坊的。
他迈入那片黑暗,脚步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主人”。
工坊内部,一片狼藉。
地上、架子上、墙角里,到处都堆满了制作木偶的材料和工具。木屑和灰尘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散落在各处的,木偶。
有的还只是一个粗糙的头部模型,五官尚未雕刻。有的已经有了身体和四肢,但却没有上色,呈现出木头本身那种诡异的苍白。还有一些,是残缺不全的零件,一只手,一条腿,一颗眼球,被随意地丢弃在角落。
整个工坊,就像一个木偶的肢解现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可恶!鬼呢!快给本大爷滚出来受死!”
伊之助的咆哮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在工坊里横冲直撞,试图把鬼找出来。
善逸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他紧紧地抓着炭治郎的羽织,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念叨:“那些木偶……炭治郎……它们好像在看我们……我感觉它们的眼睛在动啊……”
炭治郎全神贯注地分辨着气味。
不对劲。
鬼的气味,在这里变得更加分散了,就好像……好像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沾染上了一点鬼的气息。
伊之助这时也停了下来,他那野猪头套下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喂,权八郎,”他的声音,难得地,有了一丝严肃,“这里,不止一个东西在动。”
他的野兽直觉告诉他,在他们看不到的黑暗里,有很多股微弱的气息,正在缓慢地移动。
就在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慧介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被灰尘覆盖的木质书架给吸引了。
那股“孤单”的情绪,似乎是从那个方向,散发出来的。
他走了过去,无视了善逸那“不要乱碰东西啊会被诅咒的”的提醒。
他在书架的最下层,找到了一本厚厚的、用皮革包裹着的本子。
那是一本日记。
慧介吹开上面的灰尘,翻开了第一页。
日记的字迹很娟秀,但内容,却充满了压抑。
【十月三日,雨。又失败了,这个孩子的笑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为什么?我明明是镇上最好的木偶师。】
【十一月十九日,雪。镇上的人都说我是个怪物,一辈子只跟木头打交道。他们不懂,我的孩子们,比他们这些无聊的人类,要有趣多了。】
慧介快速地向后翻着。
日记主人的情绪,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疯狂。
【四月七日,晴。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外面的人太吵了。我只想和我的家人们待在一起。今天,我又完成了一个新的家人,我叫她‘小春’,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黑发。】
【六月一日,阴。不够,还不够。我的家人们还是太少了,这个家太冷清了。我需要更多的家人。】
慧介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只有一句话。
是用近乎癫狂的笔迹,用力刻在纸上的。
【如果,你们是真的,那该多好……】
就是这句话。
那股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绝望的孤单,正是从这句话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慧介合上了日记。
他终于明白了。
这只鬼,或者说,这个地方,它的执念,源自于一个孤独的灵魂,对“家人”那份最极致的,渴望。
就在慧介想明白这一切的,瞬间。
“砰!!!”
工坊那扇原本就被伊之助踹得摇摇欲坠的大门,猛地,自己关上了!
死死地,关上了!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怎么回事!”炭治郎立刻摆出了战斗姿态。
善逸更是发出了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咔……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骨头扭动般的声音,开始在寂静的工坊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炭治郎、善逸、伊之助……他们三个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的眼神,看着周围。
那些原本散落在工坊各处、姿态各异的人形木偶。
无论是成品,还是半成品。
在这一刻,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操控。
缓缓地,僵硬地,将它们的头,一百八十度地,扭了过来。
齐刷刷地,对准了,闯入工坊的这四个,不速之客。
它们那空洞的、原本毫无生气的眼眶里,猛地,亮起了两点,血红色的,诡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