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请给我制造一个机会!”
慧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精准的石子,穿透了整个混乱的战场,清晰地,落入了炭治郎的耳中。
炭治郎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一秒钟的迟疑。
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在这一刻,超越了言语,化作了最果断的行动。
他的呼吸,猛地一变!
不再是之前那种灵活多变的、寻找破绽的斩击。
而是,变得如同奔流不息的大河,连绵不绝,一往无前!
“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转!”
炭治郎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高速旋转起来,他手中的日轮刀,带起了一道又一道湛蓝色的水流。
水流汇聚,盘旋,在他的周身,幻化出了一条,威严而又灵动的,水龙!
“吼!!!”
水龙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的气势,朝着那只与新娘木偶融合在一起的鬼,席卷而去!
木偶鬼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
它从炭治郎这突变的剑招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致命的压迫感!
它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也顾不上去管身后那个一直没有动静的慧介。
它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这条咆哮而来的水龙身上。
“滚开!别想过来!”
它疯狂地尖叫着,操控着新娘木偶的双臂,以及它自己的双手,如同四面盾牌,疯狂地抵挡着水龙的轮番冲击。
每一次旋转,水龙的力量就增强一分。
每一次撞击,都让鬼的身体剧烈地震颤。
它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它所有的防御,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被炭治郎这连绵不绝的攻势,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它的后方,它的脖颈,它那作为鬼的唯一的弱点。
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
机会,出现了。
然而,慧介没有动。
他依旧站在原地,闭着眼睛。
仿佛眼前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与他毫无关系。
“喂!那个扫把头在干嘛啊!机会啊!快上啊!”
伊之助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他身上的黑色液体还没清理干净,急得哇哇大叫。
“慧介……”
善逸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他不知道慧介要做什么,但他能听到,慧介身上的声音,变得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如同山间清泉般,宁静而悠远的声音。
然后,慧介睁开了眼睛。
他开始走了起来。
不,那不是走。
他的脚步很轻,很慢,落地无声,如同在云端漫步。
他没有冲刺,也没有爆发出任何强大的气势。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穿过了那片狼藉的战场,走向了那个正在被水龙疯狂攻击的鬼的背后。
他的呼吸,也变了。
既不是极度悲伤时的压抑。
也不是滔天愤怒时的灼热。
那是一种,悠长,轻柔,带着一丝湿润感的,呼吸。
就好像,在某个万物复苏的春日里,那场润物无声的,绵绵细雨。
他握住了刀。
高高地,举了起来。
却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那姿势,不像是要斩杀敌人。
更像是,要去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炭治郎的攻势,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而慧介,也终于走到了,鬼的身后。
他高举的刀,终于,落下。
没有雷霆万钧之势。
没有迅猛无匹的突刺。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于温柔的动作,将那冰冷的刀锋,轻轻地,搭在了鬼那苍白的脖颈上。
然后,缓缓地,划过。
他的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说出了,那个他早已在心中默念了千百遍的,剑招的名字。
【心之呼吸,三之型,慈雨甘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刀锋过处。
没有想象中鲜血喷涌的场面。
甚至没有斩断皮肉时,那应有的阻碍感。
鬼的头颅,依旧完好无损地,连接在它的身体上。
慧介的这一刀,仿佛什么都没有斩断。
又仿佛,斩断了,某种比血肉之躯,更加根深蒂固的东西。
“嗡……”
一道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皎洁的光芒,从慧介的刀锋上,猛地,绽放开来!
那光芒,不刺眼,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温暖。
它将慧介,和那只鬼,一同笼罩了进去。
鬼那疯狂咆哮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它那双一直燃烧着愤怒和恐惧的黑色眼眸,在被光芒笼罩的瞬间,那份疯狂,迅速地,褪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是困惑。
然后,是一丝,仿佛大梦初醒般的,清明。
它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它的身体里,被抽走了。
那份,纠缠了它数百年,让它在无数个日夜里辗转反侧,不得安宁的,对“家”的渴望,对“家人”的执念。
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
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道温柔的光,给洗涤干净了。
鬼缓缓地,低下了头。
它看到了,那具它一直视若珍宝,甚至不惜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新娘木偶。
这一刻,它的心中,再也没有了那种,要拼命守护的,占有欲。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张被雕刻得无比美丽,却毫无生气的,木头脸庞。
然后,它笑了。
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扭曲和疯狂的,发自内心的,释然的笑容。
束缚,被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