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浅草的路途,并不算短。
蒸汽列车内的空间有些沉闷,但慧介一行人所在的车厢,却一点也不安宁。
“喂!胆小鬼!我的便当里的炸虾为什么不见了!是不是你偷吃了!”
伊之助戴着野猪头套,指着善逸大吼。
“哈?!我怎么知道!那么大块的炸虾,你都能搞丢吗!”
善逸一脸无辜地反驳,然后把最后一块玉子烧塞进了嘴里。
“可恶!肯定就是你!你这家伙身上有鬼鬼祟祟的味道!看我的!猪突猛进!”
“不要在车厢里猪突猛进啊!白痴!哇啊啊!炭治郎救我!”
炭治郎夹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
“伊之助!冷静点!善逸,你也不要再吃了,先把事情说清楚!”
“呜呜呜,祢豆子妹妹,他们欺负我……”
炭治郎背上的箱子也跟着晃来晃去,时不时传出祢豆子担忧的抓挠声。
慧介坐在他们对面,靠着窗。
他没有参与这场混乱。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上蹿下跳的伊之助。
看着哭天抢地的善逸。
看着满头大汗的炭治郎。
很吵闹。
真的很吵闹。
但这种吵闹,和他在蝶屋听到的那些议论和戒备不同。
也和他在战斗中听到的嘶吼与悲鸣不同。
这种声音,充满了生命力。
充满了,一种傻乎乎的,但是很真实的,温度。
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烦躁。
反而,这片喧闹的温暖,像是一把钥匙。
轻轻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一扇已经尘封了很久很久的门。
门后,不再是寺庙燃烧的火光,也不再是师兄弟们倒在血泊中的惨状。
那些痛苦的画面,仿佛被眼前这三个活宝的身影,暂时盖住了。
浮现在慧介脑海里的,是一些,他自己都以为已经遗忘了的,片段。
那是一个冬天。
天气很冷,外面下着大雪。
他和小师兄们围在住持的房间里,冻得直哆嗦。
住持笑呵呵地,从一个陈旧的木盒子里,拿出了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糖果。
那是寺里为数不多的甜食。
“来,一人一颗,不许多拿哦。”
住持的声音,温暖又慈祥。
“哇!是糖!”
“我要那个红色的!”
“住持偏心!给慧介的那颗最大!”
孩子们一拥而上,小小的房间里,瞬间充满了欢快的叫喊声。
他记得,自己拿到糖的时候,那种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的感觉。
所有人都很高兴。
那是一种,很简单,很纯粹的,高兴。
画面一转。
又到了夏天。
午后的太阳很毒,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
他和师兄们,偷偷溜出寺庙,跑到后山的小河里去玩水。
冰凉的河水驱散了所有的暑气。
大家互相泼水,打水仗,笑得前仰后合。
一个平时最老实的师兄,被泼成了落汤鸡,也忍不住笑着反击。
所有人的笑声,混杂着蝉鸣和水声,在山谷里回荡。
他也笑了。
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
那是一种,无忧无虑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快乐。
慧介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一直以为,寺庙留给他的,只有痛苦,和复仇的执念。
他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片火海。
用那份悲痛和愤怒,去磨砺自己的剑。
他以为,那就是他力量的全部根源。
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
不是的。
那些温暖的,快乐的时光,也同样真实地,存在过。
住持的笑容,师兄弟们的笑声。
那不是虚假的。
那份感觉,那份最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情绪。
就叫做,“喜悦”。
一个大胆的,前所未有的念头,猛地,闯进了慧介的脑海。
他的【心之呼吸】。
是以情绪为基础的剑法。
他已经知道,如何使用“哀”。
用那份悲悯的哀伤,去化解执念,带来安宁。
他更知道,如何使用“怒”。
用那份毁灭性的愤怒,去摧毁敌人,带来死亡。
那么。
既然可以容纳“哀”与“怒”这些沉重的情绪。
是否,也能容纳,这份正面的,温暖的,“喜”呢?
如果把“喜悦”注入剑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样的剑,会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破坏?
不像。
喜悦这种情绪,和破坏格格不入。
那么,是什么?
慧介看向了正在被伊之助追着打的善逸。
看向了手忙脚乱保护着善逸的炭治郎。
一个答案,渐渐清晰。
是守护。
对。
用“怒”去毁灭敌人。
用“哀”去超度逝者。
那么,就用“喜”,来守护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吵闹的温暖。
这个想法,让他整个人,都豁然开朗。
他闭上了眼睛。
无视了耳边伊之助和善逸的鬼哭狼嚎。
他开始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不再去回想那些痛苦。
而是努力地,在脑海里,重现住持分发糖果时,那种满足的喜悦。
重现师兄弟们在河里嬉戏时,那种开怀的喜悦。
他的呼吸,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
不再像催动“哀”时那样,悠长而轻柔。
也不再像催动“怒”时那样,短促而灼热。
那是一种,轻快的,明亮的,充满了跃动感的呼吸。
如同冬日的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
如同初春的嫩芽,顶开冻结的土壤。
他感觉,一股全新的,和“哀”的悲悯、“怒”的狂暴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自己的体内,悄然萌发。
还很微弱。
还不稳定。
但他知道,他找到了。
找到了【心之呼吸】的,另一块,重要的拼图。
他要创造出一招,新的剑型。
一招,为了守护而存在的,喜悦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