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暮色为这座钢筋森林披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外衣。沈叶桉站在落地镜前，最后一次审视自己的着装——简约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口处别出心裁的设计勾勒出优雅的颈部线条，下身搭配一条黑色A字短裙，长度恰好在膝盖上方，既不失专业得体，又隐约透露着若有若无的锋芒。她将长发松松挽起，留下几缕碎发修饰着脸型。
手机震动起来，是桑嘉佑发来的消息：“到了，黑色迈巴赫。”
沈叶桉拿起手包，最后涂上一层豆沙色口红，整个人瞬间亮了起来。她很清楚，今晚这场与鼎盛集团的应酬，将直接决定他们公司下一个季度的命运。
走出公寓大楼，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候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桑嘉佑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峻。他今天穿着深灰色定制西装，领带是暗蓝色的，与他眸子的颜色相得益彰。
“准时。”桑嘉佑瞥了一眼腕表，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仅仅陈述事实。
沈叶桉拉开后座车门，自然地坐到他身边，“我一向守时。”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狭小空间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尴尬沉默。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三个月了——自从家族联姻将两个商业帝国的继承人绑在一起后。白天他们各自管理着家族企业的不同板块，晚上则回到那栋冷清得能听见心跳的婚房。
“资料都看过了吗？”桑嘉佑打破沉默，目光仍停留在平板电脑的股市走势图上。
“鼎盛王总的喜好、忌讳，还有他们最近三个季度的重点项目，我都记下了。”沈叶桉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不过，你真的认为王总会因为一顿饭就改变主意？”
桑嘉佑终于抬起头，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所以才需要沈小姐出马。王总对美丽聪慧的女性决策者向来欣赏有加。”
这话语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沈叶桉已经习以为常。她知道桑嘉佑始终对她“靠联姻上位”有所芥蒂，尽管她手中的业绩丝毫不逊于他。
“我会尽我所能。”她简短回应，也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四十分钟后，车辆停在了一处隐秘的私人会所前。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桑嘉佑先一步下车，然后出乎意料地向她伸出手。
沈叶桉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是做给可能注视他们的外人看的。她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感受到他指尖的温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们并肩走入会所，看起来就像任何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
“桑总，沈总，恭候多时了。”鼎盛集团的王总挺着微凸的肚子迎上来，目光在沈叶桉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带着商场上惯有的审视与好奇。
寒暄过后，众人入座。精致的菜肴一道道上来，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沈叶桉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种敬酒和话题，既不过分张扬，又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专业见解。她注意到桑嘉佑偶尔投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或许他原本期待她只是个花瓶。
“沈总年轻有为啊，”王总眯着眼睛笑道，“我女儿要是有你一半能干，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王总过奖了，不过是站在前辈们的肩膀上学习。”沈叶桉举杯回敬，语气谦和却不卑微。
“说起来，你们上次提出的合作方案，我们董事会研究过了。”王总话锋一转，终于切入正题，“条件都很优越，只是...”
桑嘉佑坐直了身体，等待下文。
“最近嘉盛集团也提出了类似的合作意向，条件相当有竞争力啊。”王总慢悠悠地说，像是一只逗弄猎物的猫。
沈叶桉感到桑嘉佑的肌肉瞬间绷紧。嘉盛是桑家老对头，更是桑嘉佑前女友家族的企业——这件事在圈内不是什么秘密。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轻轻放在桑嘉佑的手臂上，示意他保持冷静。
“商场如战场，总有后来者想居上。”沈叶桉微笑着接话，“不过先机既然在我们手中，王总何不给我们一个更具竞争力的机会？我这两天刚好对方案做了一些优化，特别是在风险共担和利润分配方面。”
她从手包中取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这份优化方案她本打算明日再与桑嘉佑讨论，但眼下时机正好。桑嘉佑投来询问的一瞥，她微微点头示意放心。
王总饶有兴致地接过平板，随着翻阅，眼中逐渐露出赞许之色：“有点意思...这个分成模式很新颖啊。”
“基于鼎盛目前的市场布局，我们还可以提供更灵活的定制服务。”桑嘉佑立刻领会了沈叶桉的意图，顺势补充道。夫妻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酒酣耳热之际，合作的大体方向基本确定。王总显然心情极佳，又开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
“我去一下洗手间。”沈叶桉轻声对桑嘉佑说，感到酒意有些上涌。
走廊上，清凉的空气让她清醒了不少。她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轻轻拍打手腕，看着镜中面色微红的自己。这场婚姻带给她的远不止一个丈夫，更是一个战场。而她早已决定，无论桑嘉佑如何对待她，她都要在这个战场上赢得自己的位置。
转身准备返回包厢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真是巧遇啊，沈小姐。”林薇儿——桑嘉佑的前女友，如今嘉盛集团的副总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或者说，该叫您桑太太？”
沈叶桉迅速整理好表情：“林总，好久不见。”
林薇儿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最终停留在她那条黑色短裙上：“听说你们今晚和王总吃饭？这么拼，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商业应酬而已，比不上林总消息灵通。”沈叶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警铃大作。林薇儿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知道王总为什么犹豫吗？”林薇儿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因为我告诉他，桑氏内部有分歧，特别是关于这次合作。你说，他要是知道联姻的桑氏夫妇实际上同床异梦，会不会重新考虑合作的可信度呢？”
沈叶桉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商业合作看的是利益，不是八卦。”
“是吗？”林薇儿轻笑，“可我听说嘉佑昨晚还在‘迷迭香’喝到凌晨，身边陪着的可不是你这位新婚妻子。”
迷迭香是圈内有名的猎艳场所，沈叶桉当然知道。她强压下心中的波动，淡淡道：“林总对别人的家事很感兴趣？”
“只是为你不值。”林薇儿假惺惺地叹息，“你这么优秀，何苦守着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
沈叶桉直视对方的眼睛：“林总多虑了。不过既然提到合作，我倒是好奇，嘉盛给出的条件不知是否包含了林总的私人感情在其中？”
林薇儿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沈叶桉会如此直白地反击。
“商业归商业，我向来分得清。”林薇儿冷冷道。
“那就好。”沈叶桉微笑，“毕竟，感情用事是商场大忌。失陪了，王总该等急了。”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直到拐过走廊转角，确认林薇儿看不见了，她才靠在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包厢时，沈叶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桑嘉佑面色比刚才阴沉了几分，王总则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酒杯。
“沈总回来了，”王总笑道，“刚才正和嘉佑聊到你们新婚的事呢，听说你们是在阿尔卑斯滑雪场求的婚？真是浪漫啊。”
沈叶桉心脏猛地一跳。阿尔卑斯？滑雪？她根本不会滑雪，桑嘉佑也从未带她去过欧洲。这明显是桑嘉佑临时编造的谎言，而她现在必须配合演下去。
她走到桑嘉佑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脸上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王总别取笑我们了，都是嘉佑的主意，我其实吓得眼睛都没敢睁开。”她娇嗔地看了桑嘉佑一眼，暗中用力掐了他的手臂一下。
桑嘉佑吃痛，却不得不配合演出，伸手揽住她的腰：“是啊，她后来整整抱怨了一周。”
两人表面上恩爱无比，演技堪比影帝影后。王总看得哈哈大笑，似乎很满意这幅画面。
又一轮推杯换盏后，合作细节基本敲定。王总显然喝得尽兴，拍着桑嘉佑的肩膀：“年轻人，有眼光！娶到沈总这样的贤内助，事业家庭双丰收啊！”
告别王总后，沈叶桉和桑嘉佑并肩走向停车场。一离开会所的视线范围，沈叶桉立刻松开了挽着桑嘉佑的手，两人之间亲昵的氛围瞬间消失无踪。
坐进车内，隔板升起，桑嘉佑终于开口：“阿尔卑斯的故事，你接得不错。”
“彼此彼此。”沈叶桉冷冷道，“不过下次编故事前能不能先对一下剧本？我差点没接住。”
桑嘉佑皱眉：“情况突发，王总突然问起求婚细节，我只能临时编一个。”
沈叶桉转头看向他：“那么林薇儿出现在这里，也是突发情况吗？”
桑嘉佑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你见到她了？”
“在洗手间门口，‘偶遇’。”沈叶桉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她似乎很关心我们的婚姻状况，还特意告诉我你昨晚在‘迷迭香’待到凌晨。”
桑嘉佑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那是商业应酬，有记录可查。”
“我不关心你的夜生活，”沈叶桉直视前方，“但希望你在我们的合作协议期间至少注意形象。王总显然已经听到了风声，否则不会突然试探我们的关系。”
“我知道。”桑嘉佑简短回应。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夜色已深，流光溢彩的城市灯光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流线。
“今天的方案，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桑嘉佑突然问。
“上周。我研究了鼎盛最近的投资倾向，发现他们正在向新兴市场转移，所以调整了分成模式。”沈叶桉回答，“原本打算明天向你汇报的。”
“做得很好。”桑嘉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情愿的赞赏，“王总很明显被说服了。”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肯定她的工作。沈叶桉有些意外，但没有表现出来：“合作需要，各取所需。”
车子驶入别墅区，最终在一栋现代风格建筑前停下。这里是他们的“婚房”，奢华、冷清，更像是一个高级酒店而非家。
沈叶桉先一步下车，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叶桉。”桑嘉佑突然在身后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今天谢谢你。”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模糊，“不只是为合作。”
沈叶桉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不必，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
她继续向前走去，身影融入明亮的门厅灯光中。桑嘉佑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这个被家族强塞给他的妻子，或许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而沈叶桉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脸上职业化的冷静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这场婚姻是她不得不接受的棋局，但如何下这盘棋，她自有主张。今晚只是开始，她会让桑嘉佑——以及所有轻视她的人——明白，沈叶桉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夜还长，城市另一端的林薇儿放下手机，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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