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禾吃了半份茶泡饭,身体暖和了不少。
饥饿感没那么强烈了,脑子也转得快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白发少年,中岛敦,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这个少年单纯,好骗,而且似乎是这个世界某个重要组织的关键。
必须牢牢抓住他。
中岛敦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崇拜和敬畏。
“高人,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觉得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纪晓禾没有直接回答,保持着神棍的姿态。
“命运的丝线,会指引我们前往应去之地。”她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中岛敦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好厉害。
“那……那个……”中岛敦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的恩人,就是救了我、还请我吃饭的那些人,他们是很厉害的侦探。”
纪晓禾心里一动。
来了。
她等的就是这个。
“哦?侦探?”她装作有点意外的样子。
“是的!他们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是非常好的人!”中岛敦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激,“我想把您介绍给他们!他们见到您,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他觉得,像这样的高人,应该和侦探社的那些能人异士有很多共同语言。
特别是太宰先生,他那么神秘,一定能理解这位高人的价值。
纪晓禾心想,我愁的就是怎么接触这个“武装侦探社”,你这小子倒是主动得很。
这可省了她不少事。
但表面上,她不能表现得太急切。
高人要有高人的矜持。
她微微颔首,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既然是你的恩人,那也算与我有一丝命运的纠葛。带路吧,去见见他们也好。”
那口气,仿佛是屈尊降贵去指点几个凡人。
中岛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太好了!他们现在很可能就在河边!我们快过去吧!”
他生怕去晚了,人就走了。
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离开这位高人,感觉错过了她,就错过了自己全部的命运。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动身前往河边。
中岛敦走在前面带路,兴奋地说个不停。
纪晓禾跟在后面,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竖起耳朵,一个字都不放过。
这是免费的情报,不要白不要。
“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介绍我的恩人。”中岛敦挠了挠头,有点害羞,“救我的那位先生,叫太宰治。”
纪晓禾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太宰治,这个名字她记下了。
“太宰先生是个很奇怪,但又很温柔的人。”中岛敦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我当时饿得快死了,想抢劫,结果正好撞上他在河里漂着……”
纪晓禾的脚步顿了一下。
在河里漂着?
“他在游泳?”她不动声色地问。
“不,不像……”中岛敦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他好像是在……自杀。”
纪晓禾:“……”
好家伙,是个自杀爱好者。
这个情报有点劲爆。
“当时太宰先生被水冲走了,他的同伴就很着急。”中岛敦继续说,“他的同伴叫国木田独步,是个戴眼镜、很严肃的人,手里总是拿着一本笔记本,好像什么事情都要做记录。”
纪晓禾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刻板、暴躁、有强迫症的形象。
“国木田先生当时气得不行,在河边大吼大叫,骂太宰先生是‘自杀狂魔’、‘浪费我时间的混蛋’。”
嗯,暴躁老哥,鉴定完毕。
“后来呢?”纪晓禾问。
“后来我跳下河把太宰先生救了上来。结果太宰先生不但不感谢我,反而抱怨我打扰了他干净利落的自杀。”中岛敦一脸无奈。
纪晓禾心想,这俩搭档,一个拼命想死,一个拼命想工作,还真是绝配。
“不过他们都是好人!”中岛敦急忙补充道,“国木田先生虽然很凶,但他还是答应了太宰先生,要请我吃饭。太宰先生说要请我吃三十五碗茶泡饭呢!”
说到茶泡饭,中岛敦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把最后的半份茶泡饭给了“高人”。
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能换来命运的指引,太值了。
纪晓禾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
一个爱自杀的怪人,太宰治。
一个爱记笔记的暴躁老哥,国木田独步。
还有这个一根筋的白毛小子,中岛敦。
这个所谓的“武装侦探社”,成员构成还真是有够奇葩的。
不过,越奇葩,对她来说可能越有机会。
正常人不好骗,怪人嘛,说不定思维方式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必须为接下来的见面做好准备。
第一次见面,第一印象最重要。
她现在这个“神棍”人设,对上那两个怪人,会是什么效果?
有点刺激。
纪晓禾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快速构建人物侧写,思考着应对策略。
对付那个叫国木田的计划狂,也许可以从他的“计划”和“理想”入手。
至于那个叫太宰治的自杀狂……这个就有点难办了。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能怕什么?
寻常的套路,对他恐怕没用。
必须出奇制胜。
两人说话间,已经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水流声。
河边快到了。
中岛敦显得更急切了。
“高人,您能占卜出太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吗?”他还是忍不住好奇。
他想从高人这里得到一些“预言”,来验证她的神奇。
纪晓禾停下脚步。
机会来了。
这是在她见到那两个人之前,最后一次加固自己神棍人设的机会。
她转过身,看着中岛敦的眼睛。
她的表情很严肃,带着一丝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神秘。
“我看到的不是‘人’,是‘命运’本身。”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中岛敦心头一震。
“一个,在不断地重复着徒劳的死亡。另一个,在固执地书写着无法实现的新生。”
这话听起来高深莫
测。
中岛敦完全没听懂。
但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徒劳的死亡?是指太宰先生的自杀吗?
无法实现的新生?是指国木田先生的理想吗?
太像了!高人果然是高人!
纪晓禾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心里很满意。
这些话当然不是她占卜出来的,而是根据中岛敦刚才提供的情报,进行的艺术加工。
自杀狂魔,可不就是在重复徒劳的死亡吗?
一个视计划和理想为生命的人,他的笔记本上写的,自然就是他渴望的“新生”。而国木田本人又是个暴躁老哥,说明计划总被打破,可不就是“无法实现”吗?
完美。
纪晓禾觉得自己的忽悠技巧,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
这次,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戏剧性的咏叹调。
“而你,少年。”
“你将见到一场‘新生’与‘徒劳’的戏剧性重演。”
这句话,是为了即将发生的“太宰治入水事件”埋下的伏笔。
到时候,事实会印证她的“预言”。
中岛敦彻底愣住了。
“新生”与“徒劳”的戏剧性重演?
这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不明白,但内心已经被巨大的震撼所填满。
高人不仅知道过去,连未来会发生什么都一清二楚!
他现在对纪晓禾的信任,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
“啊——!”
一声惊呼从他嘴里发出来。
他不是因为纪晓禾的预言而惊呼。
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前面的景象。
纪晓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他们已经走到了河边。
不远处的河中央,景象确实很……别致。
中岛敦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河面。
“太、太宰先生——!”
只见平静的河面上,一双穿着沙色风衣的腿,正笔直地伸出水面。
两条腿随着水流,有节奏地轻轻晃动着。
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黑色幽默般的韵律感。
场面一度非常寂静。
风吹过河岸,带着一丝凉意。
纪晓禾沉默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个名场面,还是觉得很……震撼。
这就是中岛敦口中的恩人。
这就是她即将要接触的,武装侦探社的核心成员之一。
他正在进行一场非常行为艺术的自杀。
“那个笨蛋!又来了!”
一声愤怒的咆哮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