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傍晚的潮气，黏在制服上发闷。我把最后一块抹布塞进工具包，拉链“咔嗒”一声扣紧——这次特意拉到了头。走廊里的灯已经暗了大半，只有值班守卫的手电偶尔晃过，在墙上投出长长短短的影子。
总算能下班了。手往口袋里摸工牌时，指尖蹭到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心里又沉了沉。48号这两天没再露面，问B区的人，只说他“请了病假”，听着就虚。
刚走到饲养区的岔口，身后突然“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嘶吼——比昨天停电时更急，更乱，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锅。
是猿猴区的方向！
我心里一紧，工牌都没顾上拿，转身就往回跑。橡胶鞋底踩在金属地板上“啪嗒啪嗒”响，越跑心越慌——那嘶吼里裹着股不一样的劲，不光有猿猴的声儿，还有铁笼被撞得“哐哐”响，甚至……有守卫的喊叫？
跑到A区入口时，一眼就看见3号笼——笼门敞着，歪歪扭扭地挂在栏杆上，锁扣那儿豁了个口子，亮晶晶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撬过。
空的。笼子里是空的。
“拦住它！快拦住它！”守卫的吼声炸在耳边，带着电棍的“滋滋”声。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母猴正蹲在走廊中间，前爪沾着点灰，眼睛亮得吓人。它没跑，就那么抬着头，看向前方——主管办公室的方向。
“是你！73号！”旁边突然有人拽我胳膊，是个老饲养员，脸都白了，“是不是你给它的东西？这锁分明是被铁丝撬的！”
我浑身一僵，手不自觉地摸向工具包——那卷失踪的铁丝。真的是它。它真的用铁丝撬开了锁。
母猴像是听见了我们的话，忽然转过头。它的目光扫过老饲养员，又落在我脸上，没了之前的决绝，也没了慌乱，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眼神里藏着点什么，说不清。
“还愣着干什么！拿麻醉枪！”主管的声音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带着火。他攥着个文件夹，脸涨得通红，眼睛死死盯着母猴，像要把它烧穿。
母猴突然动了。它没往前冲，也没往后退，只是慢慢抬起前爪——爪子里捏着个东西，小小的，圆圆的，是颗糖。上次我偷偷塞给它的那颗水果糖，糖纸都磨掉了，还攥在手里。
“跑……”它忽然张嘴，喉咙里滚出个含糊的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不是昨天停电时的嘶吼，就是一个字，像在说给我听。
接着，它猛地转身，朝着走廊另一头冲过去。那儿是基地的后门方向，据说通着后山的林子。
“追！给我追！”主管的吼声都劈了，他指着我，“73号！你也去！要是抓不回来，你就跟它一起滚去地下三层！”
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母猴的背影。它跑得不快，却很稳，后肢蹬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儿。笼子开了，它自由了，可它没慌不择路，甚至……像是早就选好了方向。
手里的工具包沉甸甸的。那卷消失的铁丝，48号的纸条，主管的警告，还有母猴掉的那滴泪……一下子全涌进脑子里。
它不是在逃。它好像……是在去找什么。
身后的吼声越来越近，守卫已经追上去了。我咬了咬牙，也跟着跑了起来——不是去追，是想看看。看看它要去哪，看看这笼子外的风，到底能不能吹透这基地的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