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最近的日子，可谓冰火两重天。
工作上，Q3项目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压力山大，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八瓣用。生活上，周子烨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既享受又心虚，另外三位攻方看似安静却总让他感觉如芒在背的眼神，更是让他神经衰弱。
他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啪”一声断掉。
项目阶段性总结会后的庆功宴（小型部门内部），成了压垮李默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许是太久没有放松，或许是压力确实需要宣泄，又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无形围剿，平时酒量尚可、且深知BL世界危险而极其克制的李默，这次竟然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
“默哥！这次数据跑得太漂亮了！我敬你！” “小李，辛苦了！这杯必须干！” “学长！恭喜！我……我喝了！”
同事们的热情，混合着酒精的灼烧感，让李默的大脑逐渐变得昏沉。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那些烦人的BL规则、需要警惕的攻方、精心维持的谎言……好像都离他远去了。世界变得模糊而温暖，只剩下眼前晃动的笑脸和杯中的液体。
等他反应过来时，视野已经天旋地转，脚下像踩了棉花，连站起来都困难了。
“默哥？默哥你没事吧？”小张担忧地扶住他。 “完了，李默喝多了。”王姐看了看时间，“谁顺路送他回去？我老公来接我了。” 老赵也摆摆手：“我方向相反，而且我这老骨头可扛不动他。”
周子烨立刻站出来，脸颊也有些红，但眼神还算清明：“我送学长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我顺路，我送李先生吧。”
众人回头，只见沈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包厢门口，他似乎是刚结束附近的工作，过来打个招呼。他看着瘫在椅子上、眼神迷离的李默，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周子烨想说什么，但看着沈哲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自己确实也有点晕乎的状态，最终还是瘪了瘪嘴，小声道：“那……麻烦沈先生了，一定要把学长安全送到家。”
沈哲点了点头，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李默。李默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脑袋无力地垂在他颈侧，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
沈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自然，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李默靠得更舒服些，然后对其他人礼貌地道别，半扶半抱地带着李默离开了。
回去的车上（沈哲叫的代驾），李默很不老实。他歪倒在沈哲身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数据……报表……不能错……” “甲方……都是……大傻逼……” “好累……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沈哲安静地听着，一只手稳稳地扶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窗外的霓虹灯光掠过他沉静的侧脸，眼神里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很快就到了。”他低声说，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到了公寓楼下，沈哲费力地将李默扶出电梯，走到李默家门口。他在李默口袋里摸索钥匙，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身体，动作带着克制的小心。
李默似乎被这触碰惊扰，微微睁开眼，迷蒙的视线对焦在沈哲近在咫尺的脸上。酒精模糊了理智，削弱了那根时刻紧绷的防御神经。他盯着沈哲看了几秒，忽然扯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含混地说：
“沈……沈哲啊……你……你长得……真好看……” “比……比顾总那张冰山脸……好看多了……” “也……也比江叙那个笑面虎……看着舒服……” “子烨……子烨太吵了……你……你安静……”
沈哲拿着钥匙的手顿住了，心跳在寂静的楼道里，如同擂鼓。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毫无防备、酒后吐“真言”的人，眸色深得像化不开的墨。
“是吗？”他声音沙哑地回应，带着诱哄般的温柔，“那……你喜欢安静的吗？”
李默歪着头，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最后重重地点了下头，额头抵在沈哲的肩膀上，嘟囔着： “嗯……安静好……不……不烦人……” “他们都……都想……想泡我……我知道……” “就你……就你还好……就画画……不……不动手动脚……” “我……我得保护好……我的屁股……”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极其小声，几乎是气音，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委屈和执拗。但沈哲离得那么近，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入了他的耳中。
沈哲的呼吸一滞，扶在李默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
保护……屁股吗？
原来他所有的警惕、所有的疏离、甚至那个突兀出现的“女朋友”，都是为了这个？
一种混合着心疼、好笑，以及更深沉情愫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
他打开了门，将李默扶进客厅，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李默一沾到柔软的垫子，就像只找到了窝的猫，蜷缩起来，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回家……想回家……”
沈哲蹲下身，替他脱掉鞋袜，盖上薄毯。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凝视着李默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张着，毫无平日里的紧绷和防备，只剩下全然的放松和……脆弱。
鬼使神差地，沈哲伸出手，指尖极轻、极快地拂过李默额前汗湿的碎发。那触感温热而真实。
李默似乎感受到了这细微的触碰，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一刻，沈哲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底冰层碎裂的声音。
他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他的恐惧，他的挣扎，和他那笨拙又可笑的自我保护。
他也知道了，自己似乎……无法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和记录者了。
沈哲在沙发边蹲了很久，直到确认李默睡熟了，才缓缓起身。他走到餐桌旁，拿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和笔，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飞快地勾勒起来。
画纸上，是李默蜷缩在沙发上的睡颜，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为什么事情困扰，但嘴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放松的弧度。画面的角落，不再是小小的太阳或问号，而是一行极其纤细、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
【看到了你的害怕，也看到了你的可爱。】
他轻轻放下画笔，将那张画撕下，放在了李默的茶几上，用那个空了的蜂蜜罐压住一角。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熟睡的人，转身，轻轻带上了门，离开了。
夜色深沉。对于李默来说，这只是一个喝断片了的混乱夜晚。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某些坚守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而宿醉醒来的李默，面对空荡的客厅、模糊的记忆和茶几上那张莫名出现的、画着他睡颜的速写，将会陷入怎样的新一轮恐慌和纠结？
那将是另一个兵荒马乱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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